畸形(1 / 2)
伊始,盘古大神作古,天地三分,清浊分明。
他的血肉骨骼皆化作浩浩天地,唯有那么一缕飘飘荡荡的精魂,鬼使神差的被一条初生的小龙衔住,也亏得它是天生龙族,体魄强健,又有机缘,才艰难又艰难的在这天地初始的一缕魂魄中,保有了自己的意识。
小龙第一日脱胎,第二日化形,第三日飞升,至第七日,已仿着人族的形状化作了个绝美的少女。
少女身怀盘古精魂,冥冥中与天地有一丝玄妙至极的联系,是天之女,是地之胎。至此,她不死不灭,超脱六合,千秋万古的活了下来。
她活的太久了,已然不在乎什么生死。
可神魂,是她护佑谈永望的凭证,若是她今日交出神魂,以她往日所为,视她做眼中钉的仙人们定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
况且……
她垂下眼睫,自嘲一笑。
除去这千秋万代不老不死的生命,她要拿什么,去留这徒弟在身边?
她短暂犹豫的档口,男人为催促她,已是三番四次的作弄了谈永望,恨霜皱了皱眉,到底是看不过去,低声提醒他:“够了,若是激怒她,谁也不想在神华那讨着好果子吃。”
男人瞥她一眼,虽是不屑至极,但顾及神华,还是停下了手。
古仙瞧不起飞升的仙人已久,自觉这些人将下界那些争锋斗气拉帮结派的晦气习气一起带了上来。
恨霜敛起眉眼,不再开口,心里也有些惴惴,不知是否能如计划进行。
穆安在神华体内,虽然不懂她心里那些复杂的思量,可她的情绪如海潮般起伏,时而激烈强硬,很快又平静,让穆安心头酸涩,险些要落下泪来,她像片孤舟,浑浑噩噩的被神华的感情操控。
她十分在意他,在意的要命。
穆安不明白,以神华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该为这样的谈永望,委曲求全,即使是只匆匆看过几眼的穆安也知道,谈永望恨她,将恨意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有些不成形的猜测渐渐的冒出些苗头,穆安明明尽力想避免这样的想象,可越是无视,她就越想去想。
天底下,还有比爱更让人盲目,更荒诞,更不可理喻的事情吗。
神华却已在心中将所有得失仔细称量了个遍,未来无法预料,可眼下……她须得保住他。
她是造了什么孽,才欠了这个小畜生这么一笔难解的债。
神华在心底轻声叹气,正待从内丹中逼出神魂,却有变故突生。
不知是从哪传来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响,像是有什么人踩在冰层,一步,又是一步,那裂纹迅速扩大,声音清脆,在整个仙界回荡着。
身后凝住的瀑布轻轻一震,冰雪簌簌而下,随后,从中拦腰截断,那半扇瀑布寂静无声的,又声势浩大的,摔碎在了地面,冰块四溅,那些细小的冰尘就飘飘扬扬的,化作了雾。
是寂静无声的,一切都是。
从极寒之岛的位置刮起参天的飓风,移动极快,它顶天立地的横亘在那里,仿佛静止着,可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又迅疾刮到了眼前。
然后将一切吞并,连声音都一并冻结。
那沉寂的飓风眼看就到了眼前。
男人惊疑不定的回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他短暂犹豫的档口,神华急喝:“过来!”
她火一样的衣裙是这沉寂世界唯一的亮色,神华的表情极为肃穆,并手一握,手中凭空出现长剑,剑身古朴,系着个破旧的璎珞子。长剑入手,身周空气就无端热了三成,热浪铺面,以神华为中心,半透明的暗红热浪扩出去一尺之距,她脚下平平下陷三寸,那是被直接汽化的冰雪。
恨霜毫不犹豫,劈手抢过捆仙索,扑身抱住谈永望一滚,她的衣角与那飓风险之又险的擦过,像是被什么吞噬,只剩下一个空荡的形状。
恨霜与谈永望团团滚进神华的结界里,恨霜怀里的谈永望气息低微,她心中惴惴,抬头去觑神华的神色。
神华却没心思关心她徒弟的死活,她鲜少有这么凝重的时候,长剑深深插入地面只露出剑柄,神华顾不得再遮掩气息,千万年的修为全力施放,力图尽可能的护住残存的仙界。
在场的或许只有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灰水每三千年一爆发,到底是天地之威,即使是身携盘古之力的她,也需小心施为,才能致使仙界不为此陷入一片沉寂。
可最近几次,灰水竟是一次又一次的声势浩大,仙界与人间的屏障隐隐有破碎之势。
神华这人,连自己的生死都不甚在乎,更别说人间的死活,因此也不甚在意,可与谈永望朝夕相处,到底观念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的转变。
虽然十分艰难,但也不是不能修补,大不了丢个万把年修为,修养个几千年还是一条好汉,她有时望着谈永望的侧脸,这么想。
虽是她当时一时兴起,但却造就了谈永望难解的心结,他本就性格偏执,因此这么多年从未原谅过她。
若是能哄他高兴些,救救那些蝼蚁似的凡人也不是不可。
谈永望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没和他说过,显得她好像在补救什么,神华虽然愿意哄她这倒霉徒弟高兴,但也不觉她当初所做的有错。
要知道她到底是神,生杀予夺,施降天谴,本就是她们的特权,再正常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