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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王母棒打鸳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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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黛玉离了荣国府, 日子便过得箭一般快。眨眼间就进入了兰月, 掰着手指头一数, 七夕节竟然已近在眼前。

所谓“七月初七”七夕节,又名兰夜,或女儿节、乞巧节。是日, 月逢七,日逢七,乃“七曜”。

除此之外,“正月正、二月二、三月三、五月五、六月六、七月七、九月九”,共谓之“七重”, 乃节庆日。凡重日, 均“天地交感”“天人相通”。故每逢七夕, 女子会访闺中密友,相约祭拜织女,互相切磋女红,拜月乞巧祈福。

这日便是女儿们欢天喜地竞技娱乐的日子, 男子也可凑个热闹,在一旁欣赏。至于,男女定情,只是“女儿节”盛会中随之而来的产物。

东晋葛洪的《西京杂记》中记载云:“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 人俱习之。”

至于宋元之际,七夕乞巧愈发隆重, 京城中还设有专卖乞巧物品的市场, 世人称为乞巧市。宋罗烨、金盈之辑《醉翁谈录》记载, “七夕,潘楼前买卖乞巧物。自七月一日,车马嗔咽,至七夕前三日,车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复得出,至夜方散。”

人们从七月初一就开始张罗操办乞巧物品。乞巧市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到了临近七夕的时日,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其盛况,《东京梦华录》中,七夕一条亦可见一斑。

从前,黛玉住在荣国府时候,也赶上过七夕节。只是那时,她年岁还小,三春姐妹亦不甚大,乞巧定情乃至出门游玩,自然与她们无干。什么“卜巧”妙法,“穿针乞巧”、“喜蛛应巧”、“对月穿针”、“兰夜斗巧”和“投针验巧”,诸如此类,只是听过,不曾亲见。

而此次七夕节,不知是皇宫大内的圣人们有意掩盖前段时间的凄风苦雨、阴气深深还是历来如此,不仅皇宫内院大肆操办,就连京城内外也是喜气洋洋。巧市开张,从寅时起到宵禁终。且朝廷有御令,七夕当日,万民同庆,解除宵禁,可演灯火。这倒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不仅是“没见过世面”的黛玉,就连雅舍那些风流才子、清高佳人,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巧市上的面具、宫花、五色丝线个个脱销,连带着林家在京城的绸缎铺子,也是日进斗金,供货不及。

好不容易盼到七夕正日子,一大早,应妙阳就带着人将林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院子地面擦洗得溜光水滑,简直平白如镜。等到黛玉起床来,见着这阵仗,几乎不敢行路,生怕绣鞋底儿沾了灰,反倒污了地面。

应妙阳看着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忍不住笑话道:“难得睡莲仙子上了岸,怪道这陆路难行呢!”

黛玉今日破天荒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半臂,里面搭着素白一条齐胸百褶襦裙,裙上绘一幅水墨睡莲图,走动间莲尖婷婷、莲叶田田。臂弯挽着一条散花天仙红的飘带。最后用特制的五色七巧香囊押裙,把她小小一个人儿,衬托得越发高挑修长。再有小风一吹,衣袂飘飘,直欲乘风而去。乍一看,清雅端丽,美而不俗,却又不过分出挑,作为出席宫廷御宴的着装倒是十分合适。

“只是,还嫌素净了些。今个儿可是个好日子,不若你也穿一身红?”应妙阳点评道。同时,一撩裙摆,在黛玉面前款舞起兮。

今日应妙阳便是一身火红的衣裙。赤、裸着雪白的粉颈,应上额间荼蘼的醉海棠眉妆。紧抿起的唇角,是雪夜寒梅乍发,艳丽又孤清。此刻,冲着黛玉微微一笑,裙摆扬起,便是冰雪消融,迎春遍放。

黛玉几乎看迷了眼,半晌方道:“百花齐放,各有千秋,花中魁首已出,我作探花便可。”

两人这里正笑闹着,孙氏和英莲来到,几人坐下说话。

今日乃女儿节,黛玉便给铺子里的女子们都放了假,工钱照付,但不分老幼,均可归家乞巧团聚。就连雅舍内舍,也准备关门歇业。

哪知,那群才女倒不乐意了,纷纷力争雅舍效仿宵禁规定,来个通宵达旦,且应开放内外限制,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云云……说辞一大堆。

起初,黛玉还不明白其中深意,还是被应妙阳一语点破——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七夕定情。

为此,连累得孙氏和英莲今日却要扛起大旗,七夕也不得闲。

孙氏却不在意,“我如今已是半老徐娘,所幸有情郎相伴,巧与不巧,你师父都挑不得了!”面上虽然自谦,言语却颇露、骨,逗得黛玉等人哈哈大笑。

还有英莲,儿时看灯被拐从此又哪有这等好时候可以随意游逛玩耍。黛玉本不舍得她今日再操劳,却被她几度再三请缨,严词拒绝。后来,黛玉才知道,自打那日雅舍舌战之后,赵煦一炮而红。赵大才子的名号,传遍京城。且这个才子不是那等穷酸腐儒,整日滔滔国不绝,全是纸上练兵,相反,他心怀天下,胸有丘壑,偏偏又遗世而独立,简直是万千闺中少女心目中最理想的情郎。

常言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就因着赵旭的缘故,雅舍的门槛愈发被人踏破了。

这不,英莲便不放心了。原先还常常去旁的店铺里跟着掌柜的学习,近来就只是扎根在雅舍里,三不五时给赵煦送些茶点瓜果,甚至研磨铺纸,几乎成了外舍书童,跑堂。

偏偏,两个都是个痴的。英莲这般了,也不明白自个儿心迹。就是赵煦,明明倾慕人家姑娘,暖玉温香在前,红袖添香在后,却越发拘谨客套,进而竟有敬而远之的举动。

把一众看客急得抓心挠肝,如鲠在喉,实在不吐不快。

孙氏便拿了主意,暗地里约见了封氏并黛玉、应妙阳等人,几下里一合计,就趁七夕节这个机会让这对呆瓜璧人合力操持雅舍盛会。什么乞巧,牵线,对月定情……让这两人都带头来一遍,不信这般,二人还不开窍!

黛玉照着原定计划,将如是种种跟英莲一说。英莲马上同意了,又怕有甚差池,顾不上稍坐,拉着孙氏直奔雅舍。

临出院门前,孙氏回头,狡黠地冲黛玉和应妙阳挤了挤眼,几人会心一笑。

这面儿,黛玉才送走孙氏和英莲,贤亲王府的七夕节礼便到了。

竟是贤亲王府总管太监亲自带人抬来了。

红彤彤的楠木箱笼,还有金漆点缀。大红绸缎绑着喜节,一溜儿青衣短褂的小厮抬着。就连箱笼上的锁,也是纯金打造,如意云纹兼镶红宝石的御用之物。且箱笼共分七大件七小件,明里暗里都合着七夕之数。

若不是贤亲王府乃皇室中人,总管太监的服色十分鲜明,林家也是高门大户,聘礼断不会这般少。换作什么小门小户的书香门第,邻居、旁人看了去,非得以为是哪家下聘不可!

但是,就这般,黛玉见了这浩浩荡荡的声势,也是忍不住红了脸,浅嗔薄怒道:“王爷、王妃的好意,黛玉心领了。只是不过小小一个女儿节,哪里值得王府送上这般厚礼,岂不折煞了我?”

总管太监但笑不语,还悄悄往斜刺里让开了一点位置,正露出身后垂着头却站得笔直的一溜儿小厮们。

黛玉随之往那处溜了一眼,只觉得最前面站着的那个人,身形略微有些眼熟,还不及多想。

却见那名青衣短褂的小厮,三两步行上前来,啪啪啪拍着袖子,端端正正向黛玉行了一个问候礼,郎声道:“俺们世子爷说了,这些物事不过是世间许多浊物,尔等却有幸能来沾一沾林姑娘的仙气,原是它们的福分,姑娘有何受之不起?”

语声清朗,如金石交击,不是永玙是谁?

黛玉诧异抬眸,循声望去,正看见永玙抬起头来。

剑眉斜飞入鬓,明眸如炬,笑意如火。

便是一身粗布麻衣,短衣横打,被永玙穿在身上,昂首立于庭前,端的豪情透衣而出,君子芝兰,玉树不敌。

江山万里,不敌美人一笑。这话儿,黛玉书本上,话本上,戏台上甚至从永玙嘴里都听过。原先只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一句旖旎情话,并不当真,甚至还有些微哂。

见过了江山万里,真正的权倾天下,九鼎在手,还愿意舍江山就美人,到时再说不敌的话也罢。

可今日,皇城根儿下,四方天内,黛玉区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见着了永玙一笑,却只觉豪情万丈,直欲登泰山而振臂高呼:“江山天下,实难敌卿之一笑!古人诚不我欺!”

两人一个立于阶上,一个站在院中,双目相对,银河顿竭,鹊桥自起。

“咳咳……”偏偏,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到了。

却是林如海,这般早时候就从衙里赶了回来,一身官服都还没来得多脱下,听闻贤亲王府来送节礼,便直奔黛玉院中。

一眼看见永玙那个浪荡子不学无术,好好一个小王爷,不着调扮成青衣小厮,混进官家内院。

林如海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院门口,跺着脚就要去抓永玙。

“你你你,哪里来的贼子!看打!”林如海本来还想叫破永玙身份,给他个没脸。可是想起两家约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假装不知道,就把他当贼办了,先打一顿再说。

永玙本是图个乐,也因着近乡情怯,越是数着日子到了这天儿,越是忐忑难安,一时片刻见不着黛玉,就心慌意乱,魂不守舍的,半点正事也做不成了。还看谁都不顺眼,就差打鸡撵狗了。

无奈之下,文竹便给他出了这个馊主意。

永玙多聪敏一个人,碰到跟黛玉有关的事情,脑子就跟打了结似的,里面全装了浆糊,听见这话,简直如奉纶音,兴高采烈就照办去了。

所幸,文竹还知道进退,忙不迭给应妙阳送了消息。

文竹这边派去的人前脚才离开林府,永玙紧跟着就进了门。

“风华正茂呀!”应妙阳听罢小厮带的口信,情不自禁掩唇轻笑,打赏了来人,振衫而起。

还没走出大门,就听报林如海回来了,应妙阳美眸一转,决定给永玙这臭小子一个教训,倚着院中腊梅树,俏生生地等着林如海。

林如海进门便看见了花仙变作的应妙阳,目瞪口呆,堂堂一个探花郎也变作了市井无赖,无知莽夫,对着春花秋月,只会感慨,“美也美也!”

应妙阳主动走到他身边,垫起脚尖,在他耳畔一阵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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