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变形记01（1 / 2）

夜深，洁白如玉的月光泼洒下来，映亮了土黄色的耕地，一只小小的七星瓢虫顺着红薯苗的藤子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叶尖尖。

黄泥砖砌成的老屋内燃着两盏煤油灯，灯芯已经烧得短了，中间的烛火飘飘忽忽，在满是灰尘的墙面上映出来几个不大不小的黑影。

一个少年躺在房间里的木床上，一条印着大红牡丹花的老式毛巾被搭在他的胸口处。少年鸦羽似的眼睫颤抖着，额头上浮起些许虚汗，眼皮紧闭，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就在这时，几只蛤蟆在窗外“呱”地叫了一声，声音顺着窗缝溜进来，在空荡的室内回响。

下一秒，躺在床铺中央的少年倏然睁开双眼，黝黑的瞳仁在黑暗之中闪过一抹如玉石一般莹润的光芒。

淡雾似的亮色很快湮没，少年缓缓坐起身，眨巴了几下又圆又亮的猫儿眼，抬起自己的胳膊瞧了一瞧。

只见纤细的手腕上面用一根柔韧的红绳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玉板栗，看见板栗，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开始环顾四周，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耿小栗昂起下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厚实的麻帐，被淡绿色的竹条撑开在头顶，外层的布面像是很久没有清洗过，顶上落着一层灰。

几只黑底白花的大蚊子隔着麻帐，像是闻到了少年血液的香甜似的，绕着帐子飞了好几圈，发出来“嗡嗡”的噪声，死活不愿意离开。

“……”耿小栗皱起眉头，把视线从几只大蚊子身上转移开，低下头瞧了一眼身上盖着的毛巾被。

被褥倒是新换的，阳光曝晒的香味混合着劣质洗衣粉的香精，耿小栗皱着鼻子嗅了嗅，像是一只小狗崽儿，吸一大口气，有点头晕。

即使是新换过的，毛巾被也似乎已经有了些年头，上面印着的绿叶红牡丹因为多次清洗而褪了色，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少年的胸口上，又密又沉，压得人喘不上气。

耿小栗掀开毛巾被往床沿的方向一点点地蹭过去，拉开麻帐，整个人探出半个身子，视线在水泥地面上扫荡半天，这才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双明黄色的塑胶拖鞋。

耿小栗悄摸地爬起身，看着自己身上一套和屋子环境极度不符合的真丝睡衣，还是碎花的，眉头有点抽搐。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耿小栗“刷”地一下拉开裤头，低头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点也不好看…耿小栗撇撇嘴，吭哧吭哧地下床，趿拉着尺码不太对的塑料拖鞋，在屋子里晃了一圈。

屋子的空间其实不小，家具却很少，空荡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木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墙面连腻子都没刮过，暗黄的土砖大咧咧地裸露在空气中，带起来一股专属于泥土的腥味。

木床的床尾正对着一堵墙，上面有个用塑料布糊起来的一米见方的小窗口，月色从灰白色的塑料布透进来，在黄泥地上留下一簇光晕。

农村的夜很安静，这个点鸡还没醒，连带着聒噪的蝉鸣都显得微弱起来。

虽然夜视能力很强，为了方便，少年还是摸黑扯亮了接到床边的电灯。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白色的灯光在房间内亮起。

玻璃灯泡上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污垢，灯光被遮住不少，变得十分晦暗。

耿小栗啪嗒啪嗒地走到窗边的衣柜前面，低头打量着这个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木柜子。

衣柜很旧，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划痕，顶上放了一面小镜子，镜子只有巴掌大，做成了圆形，背面全是大朵大朵的工笔画樱花，很精致。

耿小栗随手拿起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还算周正，就是天生的喜欢臊眉耷眼，看着可丧。

总之，比想象中要好一点。

龇牙咧嘴地露出来一个笑容，耿小栗把镜子反扣回柜面，开始蹑手蹑脚地往房间外面走。

房间的木门本来就没锁，推动的时候发出来长长的一道“吱呀”声，耿小栗眉头一跳，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

要是这时候有人站在耿小栗的身旁，就能看到一道嫩绿色的清浅雾气顺着少年腕子上那颗莹润的玉石飘散出来，摇摇晃晃地钻进了房子里剩下的那间屋子里。

在原地扶着门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了从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老人断断续续的鼾声，耿小栗皱起来的眉头这才放下，开始大摇大摆地往堂屋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