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爹，我死后该怎么面对你，怎么面对娘。我.....”
“我......”
话语如鲠在喉，他竭尽所能想要吐露却无能为力。猛地灌入一口酒，直至醉倒在墓碑旁，抵着碑石再次睡去。
这几乎成了他每年在慕祯忌日不变的循环。
在朝阳的打扰下他才渐渐清醒，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又拂了拂被露水沾湿的袖口，收拾了食盒往回赶。
回到家中将食盒清洗后放好，自己舀起半碗米粥就着酱瓜吃了两口，一抬头瞥见了从陋窗跃进的阳光，晃了双眼顿时失了胃口。将米粥倒了，又开始刷锅收拾屋子也算是左右找了点事情做。
约莫晌午了，慕子韫走到后院，拨了拨晒着许久的药草。接着向后山缓缓走去，大概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停在了一潭清水前。这泉不似山间泉水般翠绿透彻而是带着一股浊意。他解开来前背在身后的小木桶，摘了泉水附近样子略微奇怪的草拿水洗了洗便放入木桶之内。随后蹲下身，将手伸入泉水之中，慢慢合拢手掌，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漾出了鱼儿吐泡的涟漪。接着慢慢捧起手，随着手中的水流尽，掌中的竟真是两条鱼。只是两条鱼通身碧绿，放在这偏浊的泉水之中当真是看不到了。将鱼放入木桶之中重新背上，加快了脚步向家赶回去。
刚刚到了后门口，他便停住了脚步。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微妙不同，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踏入了后院。摘下了木桶，顺手捞起几株晒干的黄褐色药草一起放入木桶之中。并未去到前屋，而是直接拐进了厨房，将木桶直接放在封着火的灶台上。将火重新旺了，又加入了一直备着的药汤慢慢熬煮。将一切都做完了才擦了擦手，向前屋走去。
刚推开门，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慕衎，他把玩着没有茶水的瓷杯神情慵懒。听着开门声才抬头看了一眼慕子韫。缓缓放下瓷杯站了起来，看着身着白衣布袍神态疲惫的慕子韫微微皱眉。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原以为慕衎会直接询问墓在哪儿的慕子韫微微一愣，思忖了些许才答道：“我去抓了几条银鱼煮了，等等给父亲祭祀用的。”
“嗯。”慕衎盯着微微低着头的慕子韫，“那就先带我去他那儿吧。”
“好。”
说罢擦了擦手便转身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慕衎。发现了这一点的慕衎眯了眯眼，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随即跟上。
原本不算多长的路，慕子韫却因为多了一道视线的跟随而觉得特别漫长，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明明是熟稔到闭着眼都能走的路却因为这一丝烦躁而差了几步踩上了裸露而出的树根，当空白的脑子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往前面倒去，随机闭上眼手也下意识的往前面挡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跌入了一个略带冷意的怀抱，他愣了一会儿僵硬地放下手，动了动想要挣脱这个怀抱，发现根本出不去后嘟哝着：“抱歉没看清路，把我放下来吧。”
慕衎轻笑一声，却是越发把他搂紧了，微微低下头埋在他的后脖颈说道，“子藏，我好想你。”
慕子韫浑身一震，反而更加用力地挣脱着。慕衎却被慕子韫身上熟悉的皂角清香晃了神，险些被他挣脱开。随即慕衎表情微微泛冷，环着慕子韫的手臂却是松开了。
“怎么，现在的子藏被我抱一下都不肯了？”虽说是松开了环抱着慕子韫，他却转手一下一下的理着慕子韫的头发。
慕子韫似乎是不舒服地晃了晃头，微微撇过头去并未搭理慕衎。平淡的表情下面确是万般汹涌的心情。
他不知道这些年里慕衎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对本该百般厌恶的自己如此温柔，为什么原本言语寡默的他会如此调侃自己。他不懂，也不愿深究。
向前跨了一步，逃离了揉捏自己发梢的手加快速度向前赶去。一路上，慕衎也收敛了原本灼热的视线。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停在了墓前。
慕衎暗了暗眼神，放在两侧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慕子韫略低着头，眼神却止不住地打量着他，而慕衎的这些个小动作自然也逃不开他的视线。暗叹一口气，平静了多年的心脏似乎又开始抽痛。趁着慕衎不注意，他小退两步。抑制住想要上前安慰一下的冲动，他转身便要离开。只是还没跨出几步，慕衎一把拉过了慕子韫，就着从背后楼主的姿势，强硬地抬起了他的下巴，侧着吻了过去。
慕子韫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呵斥却令慕衎乘虚而入，一时之间他竟然连呼吸都忘了。反手推拒着慕衎，却一丝力气都使不上。一吻结束，慕衎双手遮住慕子韫的双眼，抵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侧着头轻轻啃咬着他的脖子。许是太过惊慌突然爆发还是慕衎本就没有用力再环住他，慕子韫终于将慕衎推开。双眼泛着红盯着慕衎几秒，还未等慕衎再次伸手便向家奔去。
山中的草木香混杂在他奔跑带起来的微风中，稍稍吹醒了他已经一团乱麻的脑子。他回到了厨房中，看着已经煮沸的鱼返身从外面晾晒草药的架子上拿下一株仍然翠绿的药草一起放进汤内炖煮。
重新回到房前，他再次坐到了竹屋前的台阶上。现在的他一点都看不懂慕衎想要做什么，他以为他会对着他冷言冷语甚至是大打出手，却没想到他会做这等事。手抚上嘴唇，似乎慕衎那一丝冷香还存在着。缓缓收回手，他撇下头，突兀地笑了一声，这一声笑中饱含着他自己明了的痛楚。
他怎能不清楚，他可是父亲的亲子。就连宁叔叔看着了他的背影都会感叹一句像，虽然样貌他随母亲但眼睛和那眼角的泪痣都是同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本躁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心底却又开始泛起了苦涩。
既然他想要演，那他便陪着他演。等到曲终人散，他就可以将内心最后的妄想一并拔出。
他想赌一把，赌自己以后能够抛却情仇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