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1 / 1)
出了上房, 几人便分道扬镳。 “王爷,依您之见, 太子爷究竟在何处?”楚译白白地挨了一巴掌, 脸搁现在都疼着呢,偏偏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狗奴才,还硬往上凑,楚译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本王能知道?蠢货!还不给本王找!” 楚译派的人压根还没来得及动手,那日派出去的人马还偶遇上了楚煜的人, 可是他们都未曾动手,那太子禅房的火是凭空的?更何况楚邕那个蠢货, 不至于用火烧死自己。 “王爷, 依奴才看, 这太子爷……回不来岂不更好?”那贼眉鼠眼的奴才四下张望了一番,又凑到楚译的耳边:“论年岁, 王爷您是最年长的,论身份您的母族显贵,除了您谁还会是最合适不过的太子人选呢?” “蠢货!楚煜呢?” 那可是张皇后的儿子,张氏一族亦是世家勋贵,自开国以来便一直屹立不倒, 想要推倒可并不容易。 “王爷您想, 若是庄亲王真得陛下盛宠, 陛下又岂能不改立太子, 但陛下从未提过, 可见是做不得数的!再者陛下忌惮外戚专权, 安皇后可不就是如此?却又看不起母族低贱的子嗣,您瞧着肃王这些年是不是无人问津,那王爷岂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景明帝起初登基就是依靠安皇后母族的势力,后来极大一段时间里景明帝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一直忍辱负重,终于将安氏一族打压下去,剪去羽翼,自此之后,景明帝尤其担心外戚专权,忌惮臣子势力;
但景明帝又对母族薄弱的多有偏颇,比如楚邺,尽管都说他的母妃是景明帝一生挚爱,那房里如今还挂着纯妃的画像,即便是如今圣眷正浓的玉妃都无法企及,尤其是她压根就是纯妃的一个替代品罢了。 奴才掐准了楚译的心思,又这般有理有据地分析出来,自然惹得楚译甚为满意。 楚译突然诡异地笑了笑:“给本王加派人手的找!最好是最早找到,生或死本王,都要见尸。” “是是是,王爷英明。” 那奴才连连点头,楚译冷哼一声两人随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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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可还好?叫御医给您瞧瞧吧。”楚邺挨了景明帝一脚,此前吐了血此刻也有些虚弱,眉目间的怅然都懒得收敛。 “无碍,本王自己心里有数,派人务必将那随从找到,本王想静静,你且先回去吧。” 楚邺只身在皇宫里行走,一抬眼却是“储秀宫”,大门紧闭却看起来一尘不染还上了锁,楚邺运起轻功,轻松地入了内,推开里头的门,烛火彻夜不灭,据说是因为当年纯妃怕黑,所以景明帝命人日夜添烛,务必要保证那烛火不灭, 内室里馥郁芬芳,还用了花椒涂抹墙壁,“椒房”本是皇后才能用的东西,景明帝却在储秀宫添置了这些,意思很明显,虽暂且不能给予纯妃皇后之尊,却不顾规矩,许她皇后之举. 楚邺只觉得可笑极了,他是纯妃的儿子,却遭到这般冷遇。 他站在内室待了许久,孤单寥落心底越发不忿。 这些年他始终未曾明白,景明帝为何如此厌恶他,若说景明帝常常斥责楚邕,并且也的确表现得十分嫌恶他,父子二人常年不对盘,可以归结为安皇后的缘故,可他呢?
就连良妃身为母妃的挚友,自母妃死后接替抚养他,却也多年来未曾管过,除了衣裳吃食以外,楚邺甚至为感受过一丝温暖,慢慢地他也就不在在意了,只是仍然想要一个答案,可没有人能回答。
当年纯妃香消玉殒之后,她宫里所有的奴仆都因为看护不力而被景明帝赐死,死无对证,他甚至不知道母妃死去的真相。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对话声,楚邺连忙将自己藏在那屏风后面,毕竟此处没有人在居住,那些宫女添灯洒扫的,必然也不会搜查什么,他也就稍稍侧了侧身子,避开视线。 “人都死了,陛下为何还做这些?”一个小宫女提着灯笼,嘴上多有抱怨,另一个却是耐心地添着灯。 “陛下甚是爱重纯妃娘娘,总是不定期过来的,尤其是纯妃娘娘的忌日,你可得小心些,千万别叫陛下发现错处,否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人都死了还来做这些惺惺作态的事情,更何况陛下如今仍然是红袖添香,瞧着玉妃娘娘如今不过是风头正盛,这宫里自来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陛下未免实在……”
“好妹妹你可别说了!隔墙有耳你要编排陛下的不是可是要掉脑袋的!” “姐姐可真是的,这半夜的除了打更的奴才谁又知道此事?妹妹说的也无错。” “快些,弄好了还能再睡上两个时辰!” 两个小宫女添好了灯,拢了拢衣服,赶紧离开,毕竟死过人的地方,在这深宫高墙之内的确有些可怖。
楚邺不紧不慢地从屏风后出来,坐过纯妃镜台前的小几,抚摸过锦被,温柔细腻,像是小时候抓着母妃手的感觉,只是有些凉,像是她那具冰冷凄美的尸体。 很久之后,才自嘲地笑了笑咳嗽了几声离去。 ———— “王爷,咱们可需要再去搜寻太子爷的下落?”楚煜沿着另一条小道回府,本就不是一路人,若说平日里虚与委蛇也就罢了,今日他却也只想清静。
景明帝厌恶楚邕这似乎是公认的事实,可今日之事未免有些出乎意料,景明帝竟然为了他最厌恶的儿子,要狠狠责罚他们几个,再者对楚邺的厌恶景明帝也是从不加以掩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煜一路都在思考其中,好半晌之后才回答自己的贴身侍卫:“不找,但人还是要派,盯着其他人的动静即可,记得一边找,一边旁敲侧击放出太子可能已经离世的消息,记住,不要被发现,若真是被发现,便祸水东引。”
楚译打着算盘就一定会找,顺便只想找回楚邕的尸体,他就不需要画蛇添足,楚译那人除了刚愎自用和自负地一味采取攻势以外,怕是不会去当那等到鹬蚌相争,坐收成果的渔翁的,而楚煜自己却有这个耐心。
玉窕跟景明帝挂着的那副美人图里的人极为肖似,只是她却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太后常年礼佛不过问世事,可玉窕并非什么寻常角色,其背后是谁却不得而知。 是楚译、楚邺还是……楚邕? 楚煜手掌间的珠子相互碰撞,响声微弱却又像是剑拔弩张,在那股掌之间除了相互碰撞似乎并无退路。
“可查明太子禅房里的火是何缘故了?” “那禅房被烧成灰烬,一时竟然探查不出什么缘由来,只是我们派出去的人说,当时在外面都闻到了奇怪的味道,而且还有闷闷地响声,属下想莫不是太子爷闲这寺庙无趣,竟然在禅房里面喝酒,人喝得太醉,打翻了灯盏,叫那火点燃了酒?”
“蠢材,本王平日莫非是这样教你的?”楚煜内敛的面容此刻凝结冰霜。 “王爷息怒,属下愚钝。”
楚煜却并没有再开口,楚邕那副作态又怎会真是沉迷酒色,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罢了,他的母后最遭景明帝厌恶,可他偏偏又是太子,他这般行事只是不想将自己表现得很好,省得景明帝疑心病重,索性荒唐些也好叫景明帝日日骂着,有的教养,若真到无可挑剔的地步,甚至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保不齐景明帝赐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实则,楚邕也是个聪明人罢了,较之楚译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过了几日,太子薨逝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闹得满城风雨,上朝之时,便有大臣急忙想要定论太子之事,景明帝勃然大怒,可楚译又的确接到了楚邕已经死亡的消息,那具尸体还在他府里呢。
并非他作假,那观云寺本就在飞来峰,而那禅房之后又一峭壁,他们便是在那里发现楚邕“尸首”的,衣服尚且能辨认,可脸却被巨石划破了无法辨认,而且那日在禅房里也脱出了一具疑似楚邕的焦尸,总共两具!
“父皇,儿臣也不愿相信此事,可儿臣院府里的确停了两具疑似六弟的尸首,儿臣实在痛心疾首,可事实摆在眼前,儿臣……” 楚译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楚煜却是瞧着他的模样,不由冷笑,也不接话。 至于楚邺却是一副病态,自从这次回来之后他也开始上朝了,稀薄的父子亲情和手足之情实在可笑至极,眼神都未放到楚译身上,不屑一顾。
“二哥,你说得,是什么事实?” 如今开了春,天气正好,外头春日暖意融融,大殿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日光的光辉之下,宛如神祗,语调懒倦,漫不经心地,一步步走过来,朝堂之上的众人皆回头一看,俱是大骇,就连景明帝也是一下说不出话来。 不是楚邕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