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譬如朝露,去日苦多。(1 / 1)
第四十章 这就比较尴尬了, 朝露默默低下头,楚邕又携着她混进了后面小厮的队伍里, 明目张胆的多两个人不会怀疑?朝露一侧头就发现楚邕似乎在跟某个人点头致意, 大抵是安排好了,那就不必再担心。 他们随着大队就这样离开了。 朝露心想着楚彦也太惨了吧,还有楚邺,他是出于何种心态?或许正如楚煜所说的,一个奴才罢了, 死不足惜,楚邺或许害怕的是楚邕确实弃卒保车, 她是真的成了替罪羔羊, 所以才先查看了她的尸首。 一路低着头走, 终于到了山脚,前面的夫人小姐正上着马车, 前头有女声传来,有些清脆, “你们两个,过来。”楚邕适时往前走,顺便不动声色地抓了朝露一把, 朝露看了看他, 视线盯着说话的女子, 是魏佳宁。 显然是早有安排。 “各位夫人小姐多有得罪, 住持丢了一份十分重要的经文, 是供奉给圣上的, 如果有人夹私被发现罪加一等!”一个领头的侍卫后面跟着一队小和尚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一队小和尚挨个儿搜过来,当然都是勋贵世家,他们看得十分敷衍,醉翁之意不在酒。朝露和楚邕此刻已经被魏佳宁叫了过去。 “原本上山时是兄长驾车的,如今没同他一道回去,本小姐不喜欢生面孔,你们两个既是我哥哥的亲信,便替本小姐驾车。” “县主,这……两个人驾车怕是多余了吧?”却不知道是谁插了嘴。 “多话,给我掌嘴。” 魏佳宁气鼓鼓地嘟着嘴,先上了马车,一副娇纵任性的模样。 “佳宁县主可真是威风极了。”安如筠也是娇蛮惯了,索性现在楚邕不在此处,她也不加掩藏。 魏佳宁冷笑着钻进了马车里,帷帽遮住了她的表情,倒也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剑拔弩张。 安如筠见她不搭腔,觉得兴味索然,再加上她是魏嘉宜的妹妹,又是太子好友,自然犯不着过不去,也就钻进了马车里。 此刻天已经亮了不少,小和尚挨个儿看过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且都是女眷,太子在观云寺里出了事儿,暂且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不好说太子薨逝了,这才接了个由头,随从也一一盘查过,似乎并无异样,只好放他们走了。 朝露歇了口气,她还和楚邕一起驾着马车,他脑袋上带了个硕大的笠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朝露托着腮看着他的侧脸,冷峻而锋利。 “太子哥哥,你要进来坐吗?”魏佳宁挑了车窗的帘子,他们此时已经离观云寺有些距离了,为防别人听见,她又靠近了车门,轻声询问。 “无碍。” 楚邕继续架着马车,朝露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尤其是现在,马车在寒风中疾驰,像刀子在脸上剐蹭,更加冷冽。 “拿件披风给孤。”里面伸出一只手,递了一件出来:“穿上。” 朝露接了那披风准备给他罩上,楚邕却是一把拿过:“孤叫你穿。” 前面宽敞大道,他飞快给她罩上,还系上了带子,朝露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又一本正经地驾着马车了。
有点暖和,朝露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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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观云寺里依然没发现楚邕的痕迹,回京打探的人也都无功而返,太子也是几日未曾上朝,楚译、楚煜、楚彦他们也该回来了,上朝的之后景明帝将兄弟几个叫到了上房,景明帝果然问起了太子的行踪,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父皇,前几日在观云寺,太子爷的禅房起了大火,火势汹汹,等儿臣们赶到之时,那禅房燃烧成了灰烬,九弟冲进去之后除了太子爷的侍卫还活着以外……”楚译身为最大的儿子,被景明帝最先抓住,楚译说到此处有些踯躅,最终还是有些不确定道:“只剩两具焦尸。” “你说甚么?!”端坐于高位之上的景明帝勃然大怒,颤颤巍巍的从高位上下来,苍老的身躯更显羸弱。 “儿,儿臣,儿臣只是说,当日太子禅房起了大火,除了那侍卫只剩两具焦尸。”楚译额头冷汗涔涔,一下立马就跪下去。 “老三,你来说!”景明帝一巴掌拍到楚译脸上,额头青筋暴露。 “二哥所言,句句属实。”景明帝手都在颤抖几乎要破口大骂,楚煜却又开了口:“但儿臣以为,死的人并非六弟,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代表六弟已经遇险。” “派人给朕找!”景明帝本来稍霁的面色,又变得黑沉下来。 “这几日,儿臣一直在派人搜寻,只是……毫无所获。”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楚彦眼眶都红了,气得牙痒痒。 “你说。”景明帝看了他一眼。 “儿臣怀疑太子爷是被奸人所害,并非外贼而是家害!晌午过后,儿臣们相约一道猎雪狐,可唯独太子爷遇到了险情,受了刺杀还中了毒,幸亏住持抢救及时,太子爷这才幸免于难,哪知晚上儿臣便听说太子禅房起了大火,那般大的火岂非人为?”楚彦憎恨的眼神扫视过他们每一个人。
景明帝审视的目光威压而至。 “儿臣不敢,请父皇明鉴。” “儿臣恳请父皇明鉴。”
楚煜、楚邺、楚译全都跪下来,景明帝却独独一脚踹在楚邺的胸口,景明帝虽已年迈,这一脚却使了大力气,楚邺几乎是立刻吐出一口鲜血来,他常年服药,身体每况愈下,实打实对着胸口的一击,他实在无力抵抗。
“孽障是不是你?”景明帝不满褶皱的手指着楚邺,恼恨至极:“孽畜!朕当年为何留下你?说,是不是你干的?兄友弟恭朕从小教你们,你们便是这样回报朕的!孽障!”
“父皇未查明真相,却如此怀疑儿臣,是不是太过偏颇。”楚邺原本不想吭声,像往日一样保持沉默,等景明帝对着他的无名怒火歇下去,他还尚且可以粉饰太平,但现在,楚邺也是憎恨到不行,手握成拳头。
从小到大,景明帝都不喜欢他,甚至要用厌恶来形容,他若是表现好景明帝便会说他邀宠,若是表现不好,景明帝便说他是个不学无术毫无用处的孽障,总之,就是不喜欢他,尽管宫人们都知道他的母妃,是景明帝从前最宠爱的妃子,如今他养在良妃娘娘膝下,可那良妃也对他不闻不问。
多年来忍辱负重,干脆服了药,让自己假装缠绵病榻,装是可能的,景明帝不会放过他,为了以假乱真,他这一“病”就是十多年。 楚邺恨得入骨。
“你还敢强词夺理!”景明帝瞪圆了眼睛,因为太气愤已经喘不过气来,又是一脚要踹上去,楚彦却先抱住了他的腿:“父皇,眼下寻找六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景明帝终于歇下来,却还是对着楚邺冷哼了一声,像是看到什么最不喜欢的东西,嫌恶至极,楚邺眸中充血,恨之入骨。 太子失踪或者突然薨逝都不是什么好事,景明帝年事已高,多得是蠢蠢欲动之人,所以只能派暗卫暗中搜寻。
“陛下,玉妃娘娘在外头候着呢。”门外的李公公敲了门进去,里头乱成一团,他低着头看不明白的样子,只通报了玉窕在外面的消息。 “传。” 景明帝一人踹上一脚:“还不滚!若是找不回太子,朕唯你们是问!”
玉窕一身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束胸宫装,堕马髻上缀着大朵牡丹,又娇又艳,额间梅花花钿,媚骨天成,她低垂着眼,勾起一抹冷笑,看着他们几个人离开,楚煜却是看了她一眼。
“陛下,您且消消气。”景明帝一下就将人搂进怀里,玉窕柔弱无骨的手轻轻顺着景明帝的胸口,眉目间夹着媚态:“臣妾给陛下捏捏。” 说着便从景明帝怀中挣脱出来,在他太阳穴轻轻按压,然后轻声问:“玉儿可能为明郎解忧?”
“邕儿遇险了。” 景明帝倒也不避讳,叹着气疲惫极了。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更是得皇上皇泽庇佑,必然是无事的。”玉窕眸中微动,昨日她便收到了楚邕的密函,想来必是无事的,
语气越发柔软:“只是殿下是如何会遇险的?身为太子,而且臣妾不是听明郎说,太子殿下是同兄弟几个一道去的吗?”
景明帝不吭声,玉窕又状似无意地喃喃:“只有太子殿下一人遇险,也未免过于蹊跷,除非……”,她戛然而止,轻轻提起的音调又妩媚有蛊惑。 “说下去。”景明帝捏住她的手力气更大了些。
“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才不说了呢。”玉窕倒吸口凉气,眉间蹙起:“明郎,你捏疼臣妾了。” “朕许你说。”景明帝松了力道,转而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爱妃不必拘泥。”
“不要。”玉窕又走到前面来,手指摁在景明帝嘴上:“玉儿才不要给明郎添麻烦,玉儿愚笨,不过是妇人之见,明郎是玉儿的天,是玉儿一身的依靠,玉儿只盼着陛下千秋万代,福寿安康。”
景明帝眸光微动,更满意了些,掐着她的细腰:“便是极好。” “陛下处理好政务早些休息,玉儿先行告退。”玉窕挣脱他的束缚,盈盈行礼,又拂开景明帝企图挽留的手,一副知进退的端庄模样,却在快要到门口之时,却又似羞含着娇笑,声音妩媚:“玉儿,今夜等着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