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2 / 2)
她咬牙挺立在哪里,心中告诉自己,这是王家唯一男丁,将来自己母女还得倚靠他,便又很快换上了笑脸。
“大哥累了吧,快去屋里坐着说话。”王云兰在一旁看着,连忙出面打圆场。
王承允对王云兰面色倒是要好些,但也十分疏离,略寒暄两句,便转身回了自个儿院中。
院中的琼花开的繁盛似雪,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树下一张石桌,几只石凳,恍然能看到小时候一家三口坐在树下的情形。王承允坐在石凳上,倒上一盏清茶,这才真的觉得卸下了一身的风霜尘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只是没坐多久,就被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大哥!”
他转头看去,院门口立着一个豆蔻少女,她身着粉白半臂和淡紫襦裙,秀美精致的脸上笑意盈盈,那张脸上从前总透着些刻薄小器,如今却是恬淡中透着活泼。
被过堂风一吹,少女衣袂翩跹,好似画中仙子。
王承允一时呆住,他从前也知王云芙生得好,却从来没像此刻觉得她这般动人。
“大哥,你回来啦。”王云芙进了院子,先给王承允行了一个礼。
在这半年里,眼前的少女褪去了孩子气,增添了女子特有的清丽婉约。按以往,王承允应当起来回礼,但他一时愣住,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大哥?”王云芙又喊了一声。
她前世总是怨父兄对她不好,如今心性转了,明白自己不是王家人,他们予她衣食已经算是优待,反而生出了十分的感激,再加上死生契阔,如今重见,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
而且算起来,王承允对她还算不错,比如她想学功夫,就是王承允做主同意的,只不过从前她自己孤拐偏激罢了。
她走进院子,见王承允搭在桌面的袖口上,有一只细腿细脚的蚂蚁,便伸手拈起来,想把它放到旁边地上。
那蚂蚁溜得快,王云芙下手两次没追到,最后算着它的路线,快准狠地堵着,终于捉住,“大哥,你瞧——”
王承允却陡然站起来倒退了两步,将王云芙吓了一跳,一时莫名其妙。
“我……”王承允将左手背到身后,手腕被少女碰过的地方有些发热,他的脸微红,假咳一声掩饰,道:“男女有别,你怎可这般鲁莽亲近?”
王云芙微愣,想来王承允也知道她是养女,不愿意太亲近也是常理。
王承允见她明丽的笑容淡去了,又连忙道:“我是你兄长,自然和别人不同。”
“是,大哥。”王云芙倒是忘了,王承允的性子是很方正规矩的。
小时候去江南外祖家走亲戚,外祖母将这多年不见的外孙抱在怀中亲了两口。王承允就涨红了脸,非说男女有别。
想到这里,王云芙莞尔一笑。
王承允只觉得恍神,他从前也知道这养妹长的好,但她从前行事尖酸小器,与他也很疏离,不像眼下,恬淡的眉眼之间透着自然的亲近,看起来美极了。
“大哥,我想和你借几个人。”
不知道王云芙前面说了什么,王承允回过神便听到这一句,问到:“怎么,你院子里人手不够?”
“不是。”王云芙摇头,她院子里的人是刘妈妈管着,再往上则是章氏管着,而王承允的人手多是从王侍郎那头来的,用起来更放心。
怕隔墙有耳,王云芙身子前倾,靠近王承允的耳边,拢手小声说了几句。
说完见王承允没有回应,生怕他和王侍郎一样不耐烦后宅事务,还想再说两句,就见王承允点头,“好。”
意外的顺利,王云芙一喜,心中又感动,她于王承允而言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养妹,他却愿意这样帮她。
多年未见,王云芙忍不住问起王承允的近况,王承允离家半年,只当她问的是游学的事。
王承允性子端方,却很博学,讲起沿途见闻,引经据典而又深入浅出,听得王云芙眼神亮晶晶的。
直到下人来报王侍郎下朝了,在书房等着王承允,王云芙才离去。
王承允看着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院门口,忽然出声,“我以后,喊你阿芙,好不好?”
“好呀。”王云芙笑着应了,她应了一声就出了院门,没有注意到王承允红透的耳根。
那一抹亮色完全消失,王承允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
良久之后,王侍郎考校完儿子的学业,满意地点头,“你这半年没有虚度,明年春天可以下场了。”
儿子行礼谢过,王侍郎又道:“你这一路风尘,必然疲累,先回屋去歇息吧。”
王承允却没有走,而是道:“父亲,当年母亲捡到大妹妹的时候,大妹妹那些随身衣物还在吗?”
“怎的?”王侍郎微讶。
他不和章氏一起睡,在书房的院子里辟了卧房,用顶天立地的大木柜装了和亡妻有关的物品。
当下在卧房的大木柜中翻找片刻,拿出一个布包裹,“就在里面。”
王承允将那布包袱接了过来。
*
王承允答应了要借人手给王云芙,便对院子里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吩咐下去,叫他们不管大小姐吩咐什么,只管照做。
按以往惯例,林管事要午饭过后才会到府上。王云芙心中算了一回,先吩咐其中一个小厮:“去买二两品相不好的燕窝回来,不要给府里其他人知晓。”说完递了银子,还另抓了把铜钱与他。
王家所处东内城本就是富贵人家聚居地,卖滋补品的店很多,那小厮得了令,又得了赏钱,跑得飞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提了一个竹编的盒子回来。
王云芙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盏燕窝,黄白不一,个别似乎还有发霉的迹象,她不由一笑,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