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微皱(10)(1 / 2)
这花究竟是何处来的?
季陵放下了隼儿,伸长手臂,试探着攀住那一截花枝,用力朝着自己这头一扯,未听见枝杈折断的声响,一枝花苞半含半开的黄腊梅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下季陵更是糊涂了,掐着下巴尖皱着眉琢磨了片刻,回过头将那一截花枝交给隼儿拿着,叮嘱道:“你往后退一点儿,哥去墙头瞧瞧!”
便也自行后退了半步,朝前疾冲,一脚蹬着树干,一脚蹬了墙,利索地翻上了墙头。树干枝丫上的残雪因他这一蹬,扑簌簌地落了满地。季陵探头去看,只见有人正给这些残雪落了满头,下意识地“哎”一声,正抖去身上的雪,不是李慎之又是哪个?
季陵又惊又喜,也忘了二人先前连日里的那点儿别扭,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连声叫道:“你怎地出来了?”
李慎之这日难得没有像往日一般,穿得像个成精的乌鸦,而是改换了一身半旧的花青色大氅,边沿有圈风毛,顶上有团团簇簇的暗纹,在雪地里站着,显得贵气而温润,倒好像比平时瞧着长了几岁似的。他抬起头看见墙头的季陵,抬手一抹脸上沾着的雪,只笑道:“腊梅开了,给你送一枝来!”
季陵自檐上攒了一小团雪丢他,好笑道:“那你怎么不走门啊!”
李慎之也不躲,笑吟吟地仰着脸,任由他在身上砸出了一个白印子,“我原本是想走门的,谁叫你的嗓门大得很,走到墙边,便听见你说话——”
季陵大笑道:“好哇!偷听我府上的墙角!有种你等着,可别溜!”说罢,便自墙头跳回了院中。
李慎之自衣领到靴子湿了个透,往手心哈了口气,跺了跺脚,正觉有些冷,听见他这样说,不禁笑得无奈,正欲问他要干嘛,便听见墙里季陵似在小声跟那他那小妹子悄悄说着什么,少顷,一颗圆咕隆咚、梳着丱发、扎了银红色的缎带的小脑袋自墙头探了出来。
只见,原来是隼儿给她哥哥托着,一只手短短的五指抓着那枝未开的梅花,另一小手扒着墙上的灰瓦爬了上来,乐呵呵地抓起了一小撮雪,轻轻地朝着他扬了过去。
托着她的季陵叫道:“隼儿,太小了!你团个大的打他!”
而小丫头却笑眯眯又一本正经地说道:“阿慎哥折了花来,不能打他的!”
墙根底下的李慎之睫上都挂了霜,听见这话不觉就高高扬起了嘴角,大声道:“听到没有?我可是头一个来给你拜年的!还不快拉我进来!”
一盏茶后,腊梅插进了瓶中给老夫人送了去,李慎之换好了季陵的衣裳,捧着热茶,窝在季陵的寝居里围着炭盆烤火,一派悠闲惬意。而季陵捧了个两巴掌大的布袋,蹲在四方炭盆跟前,把口袋里塞得满满的栗子熟练地摆在了炭盆宽阔的边沿上,一边等着它们给炭火烘热,一边转过头问道:“今日不是宫宴,你是怎么出来的?”
李慎之道:“只要有心想出来,就没什么难的。”
季陵撑着下巴等着栗子,暗自腹诽道,他先前说明日有好事,莫非就是来他的府上蹭吃蹭喝?不过却还是捡了几个烘热了裂了口的栗子朝着李慎之丢过去道:“接着!”
李慎之不喜沾碰烫手的东西,忙倒着手把那几颗栗子丢在了桌案上,转过头瞧见隼儿也学着她哥的模样,正托着腮眼巴巴地瞧着那些摆在炭盆边上烘着的栗子,两个皆是一副等着肉骨头的小狗儿模样,不由又给逗乐了。
摸了摸栗子,已经不怎么烫手了,便剥出来两颗黄澄澄的栗肉,放在掌心递到那小丫头跟前道:“先前你哥说你在背千字文,现下背到何处了?”
隼儿眨了眨眼,捧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盯着他掌心的那两颗栗子,轻快地答道:“都已背过了,现下在背劝学。”
此语一出,季陵给唬了一跳,转过脸来,下巴险些合不上,“你几时背完了的?我怎地都不知道?”
隼儿摆弄着绑在发上的缎带,乖乖答曰:“吃糖粥的那日,我已背给老夫人听过了。”
季陵替自己合上了下巴,暗道,小娃儿记性虽好,然却大多没什么耐性,隼儿还这样小,他也只是叫府上识些字的,教她随便背些诗文,并未特地寻人教导,倒是未成想她竟这样快就背了下来,看来等出了年节,便该求姑母替隼儿寻个师父教导了。
许是因为她像阿爹的多些?唉...爹从前也是很聪明的。
正自出神,却听见李慎之莞尔道:“如此,你背来听听,若一字不差,我这儿有好玩的赏你。”
隼儿眨眨眼,歪头认真问道:“什么好玩的?”
季陵抚掌大笑道:“哎,又长一岁,越发不好唬弄,都已晓得要先谈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