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丁摇落(2)(1 / 2)
楚王生性1爱洁,因还未加冠,长发半束半披,只以玉簪轻挽,平日里怎么瞧都是个风流蕴藉的少年公子,如今被抓得颊上三道血痕,发丝凌乱,玉簪歪斜,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季陵笑过后回过头,还道人必定气急却见他的脸上竟只有些淡淡的沮丧。
“养不熟的畜生。”他低声咒骂道。
季陵道:“也不是,许是...它不喜欢你拴着它。”
楚王冷笑道:“它既不会看家护院,又不会捕鼠,每日贪图本王给的锦衣玉食,餍足之际又想要同野猫一样自由自在,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季陵闻言一怔,忽觉这话说得也在理,纠结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那......”
“那两只鸭子,还给不给我了?”
楚王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待晚些时候,本王自会遣人给你送来,否则众目昭彰,送荤食进太庙,岂不是太不像话?”
又沉吟道:“本王还有一事——”
他本欲说“相求”,但却不惯说一个“求”字,说到此处便已舌头打结。
季陵公事公办,抱手笑道:“那你先说说,我有什么好处?”
楚王瞥了他一眼,“宝珠既跑来了北苑,想必还要在此消磨几日。北苑荒凉,它又不会觅食,只会找人讨食,你若是瞧见了它,便喂它两顿。本王明日便将离京,若归来时这猫好生活着,便赏你白银百两,你看如何?”
季陵大为惊讶,暗道,他只当这楚王是个小器的,没想到竟这般阔气,为了一只猫儿竟能开出这样的价码,但又恐其中有诈,迟疑道:“你有那许多宫人内侍可以使唤,为何要将它托付给我?你我虽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也不算是朋友吧?”
楚王轻哼一声,“你会上房,还算有点用,比旁的草包强些。”
季陵挑了挑眉,姑且当这是夸奖,一百两白银,只怕够他阖府吃用一年,不要白不要,遂将此事应了下来。
...
楚王说话算话,虽然猫儿跑了,还是依约命人送了两只白鹭鸭,一只煨汤,一只白煮,悄没声的趁着夜色,将四方食盒递进了太庙里。
季陵笑嘻嘻的撕下一只鸭腿,分给闹不清状况的李慎之,见人一脸狐疑,便信口哄骗道:“是贤妃娘娘给的,放心吃便是,药不死你!”
另将一块鸭尖,一个鸭头盛在了小碟子里,放在了殿后的檐廊底下。
那白切鸭做得不赖,虽只有些淡淡的盐味,吃来却只觉皮脆肉嫩,鲜美爽口,季陵竟觉自己已有许久未曾吃过这样好的肉食,也顾不上斯文,“嗷呜嗷呜”吃得畅快。又将那汤罐打开,只见那一罐汤清清爽爽,油已撇去,添了些虫草,肉炖的酥烂,给熙才人送去倒是正好,遂又将那罐汤重新封起,收回了食盒中,理所当然地与李慎之道:“快吃,吃好了咱们将这罐汤给你娘送去!”
见李慎之一怔,还道是熙才人的病有什么忌讳,又问道:“怎么,你娘不能吃鸭肉?”
李慎之摇了摇头,忽然莫名地心头胀热,想说很多话,却都哽在了喉咙,他活在世上十几年,并非没有人曾对他好过,只是他的好却像是挥挥手从天上摘下了一缕轻飘飘、甜丝丝的云彩,叫他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滋味。他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多谢你。”
季陵囫囵吃完了两块鸭肉,轻松地摆摆手,“无妨无妨,只是此处却没法问菜豆借那侍人的袍衫穿了,从北苑到南苑,还不知该怎么过去才好?”
李慎之略一沉吟道:“此地不比孔怀殿,若是你一个出去,侍人还不至于多事,若是你我一道离去,却只怕难叫他们缄口。”
季陵颔首道:“那就我一个去送,可要传什么话过去?”
李慎之微微一笑,“不必,你自己路上小心。”
过了戌时,季陵悄悄地拿了些银钱,与侍人讨了件衣裳换上,那侍人倒是乖觉,还问是否要替他瞒着殿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暧昧地朝他一笑,多半以为他是去寻哪个相好的小宫女了。
捧了四方食盒出了北苑,一路往那背光避人的地方走去。自从上回万寿节以来,宫中加派了禁军卫巡夜,遇见了只能避上一避,饶是季陵脚程很快,也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万幸汤罐厚实,里面还是温热的。
季陵先将那食盒举上了墙头,之后手臂一抓,稍一用力,便轻松地飘过了高墙,落入荒草之中,又是流萤惊飞。
正值伏天,季陵跑得额上见汗,见归夷殿还是老样子,野藤绕柱,凋敝破败,熙才人却不似上回,坐在廊柱下乘凉,暗忖道,时候太迟,她必定是睡了,只好找那位踏雪姑娘,叫她将这罐汤寻个阴凉处收着,明日一早热过了再吃,想必也不至于腐坏。
遂匆匆登上了阶砌,推开虚掩的殿门,朝着散发着霉味的殿内走去。
正殿并未掌灯,漆黑一片,季陵试探着叫道:“踏雪姐姐?”
一时无人应声,只有熙才人的寝居隐有光亮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