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年轻人通常都会自带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即便是这年轻人练就了做事前默念三遍“要谦逊要谦逊要谦虚”“不要搞事不要搞事不要搞事”的习惯，可当他在面对特别的人的时候，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少年人的小脾性在其中。

哪怕他觉得他不会这样，哪怕他觉得他自己已经长大。

至少商羽就是这样的。

四年的练习生生涯令他和不同行业的同龄人，相比要早熟许多。他自认为他学会了忍耐，他学会了自省，学会了人情世故学会了游刃有余，可在林长乐面前，他却还是和四年前那个做事莽莽撞撞的十八岁少年一样，藏不住自己不可言说的委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对林长乐说的那番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的，也是一句一句残忍地剖析给自己听的。他心想你还是把我当成你的那个“商羽小朋友”，坦然地演着自己的戏，自始至终只有自己这个观众还沉浸在你的戏里抽不出身。

可我——可我已经长大了，林老师。我的肩膀足够宽，我的身高足够长，我的内心足够强大，我的不可说也足够小心翼翼。我再也不会像四年前那样，毫无准备地被你杀个片甲不留了。

所以你放马过来把。

至少在第一场第一镜开始之前，咱们的商小羽还是这样想的——

他和林长乐相对而立，是一副即将开拍的起势动作。林长乐冷冷地看着他，戏里角色那标志性的无框眼镜被他标标准准地挂在鼻梁上，薄薄的嘴脸抿成一条长长的线。

原本那个老好人林长乐林先生，转眼就变成了资历老道的心里专家周畅。

“哎，李叔，”高庄齐在镜头后和李克明一起看着镜头中的两位演员，想着刚刚他家老林在开拍前那副气势汹汹完全就是控制不住的样子，不由自主为商羽捏了把汗，“您觉得商羽小朋友能行吗？”

李克明导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商羽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他侧耳对高庄齐说道，“虽说最近拍的几场戏都比较日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是他和四年前刚进圈子比，明显进步了不是一个等级，所以……”

所以我想看看。

“啪——”地一声，打板应声落下。

商羽深吸一口气，就要入戏——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林长乐猛然向着他跟前站得好好的商羽，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扎了过去。

商羽原本就毫无准备，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撞，直接连人带着林长乐，仰面朝天倒在了他身后那柔软的床垫上。

这场变故谁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因为剧本里根本就没这一出，高庄齐不禁在一旁捏了一把汗，这脾气倔得跟头牛一样的林长乐根本就不安常理出牌了！片场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就要去阻止——

“等等！”

李克明导演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拦了下来。

“一切照旧！”

同时被林长乐突如其来举动震惊到的的还有戏中人本人商羽。

在打板落下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胸前一重，天旋地转之间，有什么人直接撞进他的胸口——

商羽下意识就想挣扎。

然而压在他身上之人早已掌握主动权，在商羽挣脱的瞬间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他的身上，商羽手腕一时间脱了力，属于林长乐炽热的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

商羽猛然睁大了双眼。

有那么一瞬间，商羽深信自己感受到一股赤裸裸的野兽气息。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渡我》这本小说里对心理学家周畅这个人物的概述：那是一位掠夺人心的心理学家。商羽资历不够，在研读剧本的时候并没能理解“掠夺”这个词，可这一瞬间，就在林长乐饰演的周畅将他扑倒在床榻上的额那一刻，他分明理解了掠夺人心的含义！

商羽反应，原来这就是是林老师的言传身教。这个业界著名老好人在对待原则问题的时刻比谁都咄咄逼人——

可商羽归根到底只是个刚出道的艺人。论舞台表现力他或许可以名列前茅，可在演员这个领域，他几乎做不出任何的反击。

就在几秒前，年轻无畏的商誉还在心里发誓他绝对不会像4年前那样被他的林老师压戏压到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此刻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去向他的林老师证明，证明他商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商羽，可此时他只能瞪大双眼，被林长乐一瞬间的爆发力演技给压制到快说不出话来。

在旁观察的李克明和高庄齐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哎，果然还是——果然还是太年轻。

只是林长乐并没有就此打住。

这场戏，原本是刑警顾洲在与心理学家周畅的一段单独相处。意外触景伤情而触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顾洲，意料之外触发创伤性再体验症状，他脑中不断涌现出与创伤有关的情节，痉挛、呼吸急促、双眼通红，他极度需要周畅的帮助，可又排斥异常排斥外人的接触。

于是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周畅决定，用并不友好的方式强行拉回顾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