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吟(2 / 2)
长安听她念叨半天无甚印象的各府千金,头疼得很,正想骂她尽操心不相干的人,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就乖顺了下来。
“你说的对,”她正色道,双手交叉搁到膝上,端正坐好,“来替你主子梳妆,今儿我要是不能艳压全场,拿你是问。”
红招先是一愣,接着瞳孔中就燃起了火花。
“是,主子!”
北齐的当今圣上有个胞妹,早年出降到启国公府,生下一儿二女,圣上疼爱小辈,孙女刚出生便封了庆元县主,娇养长大,正是及笄的年纪,却也是洛阳城出了名的娇蛮傲慢。
为了今日的聚会,她准备了好几套今日头面,连衣裙都是早几个月便托淮南有名的绣娘制好的。
今日临下马车时她尤为激动,差点被逶迤在地的裙裾绊倒在地。
“小姐,您、您小心啊。”
“慌什么,大呼小叫,没个体统。”
庆元白了意欲搀扶自己的丫头一眼,提着裙摆款款下了马车。
今日,她便想请在座各位看看,这洛阳城里,到底是定瑗第一,还是她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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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北齐皇帝驾临摄政王府,见满园牡丹盛开却无人赏玩,便命摄政王府以赏花之名款待各地参加春闱的贡生,借以表示天家惜才,广施恩泽。
另外还有翰林学士与会,替皇帝考量诸位学子的品性德行,因此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若料理不好,指不定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日后要给人往哪儿使绊子。
因此王爷把世子给叫了回来,专门干得罪人的事儿。
“听说这回奉圣命来考校的是个厉害人物,你猜是谁?”
庆元心不在焉地听着围坐在凉亭里的各家千金闲聊,满心满眼地在等摄政王府的那对兄妹,连身边的人说话都没听见。
唤她的是左相府七小姐侯从双,是个话多的,平素也知晓庆元高傲的性子,因此不以为然,兀自说道:“我猜是右相。”
“是双姐儿你想要人家来吧。”张二小姐掩嘴笑着揶揄她,却被她轻轻一推,嗔了一眼。
“那就当是吧,”她弯着眼睛,“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心思,还不都是巴巴地候着世子,假正经。”
这话说得忒直白,亭子里脸皮稍薄一点的姑娘都羞红了脸,垂下头当哑巴。
“侯家小姐说话恁的难听,”庆元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正色道,“姑娘家家,把男人挂在嘴边说,害不害臊?”
“我——”
“好了,双姐儿你少说两句。”
张二小姐拉拉她的袖子,待庆元转过身后,附耳轻声道,“她那样傲的,你争不过她。”
“而且你还不知道她?在座的唯独她一人想着要嫁世子,心里怕是不知道有多嫉恨定瑗呢,你尽管等着看她的笑话。”
侯从双这才满意了些,刚想附和两句,却突然眼睛一瞪,两腮通红,垂下头一脸羞怯。
张二小姐正在奇怪,往亭子外头瞥了一眼,便见着一众学子拥着一个气质卓然的公子正往凉亭这边来,那人谈笑自如,身着藏蓝大氅,眉眼温润而面如冠玉,通神气派都出众的很。
正是侯七小姐挂在嘴边的北齐右相,柳昭然。
引路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这群小姐,同诸位一说,学子们大多知礼地随着小厮绕路离开,但也有大胆的,反而朝着凉亭翘首一笑,惹得亭子中的女眷纷纷皱起眉头。
庆元还是一皱眉头。
“登徒子。”
“怎生地把一众男子引了过来,那小厮着实该罚。”
她不屑地摇摇头,“王府对下人过于宽宥了,这样的,就该拖下去领二十鞭子,再不教他出来伺候人。”
诸位小姐们面面相觑,却也没有人出言反驳她;庆元环视一周,觉得怯懦的怯懦,粗莽的粗莽,全然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气派,实在入不得她的眼,因此更加期盼起与定瑗的会面来。
只不过兄妹两人至此都还未出现,实在教她等得不耐。
因此见着奉着茶上来的侍女便问道:“我等叨扰了许久,吃了许多好茶,却还未见到主人家,实在有愧。不知府上的公子与姑娘可在?也好让我们当面谢一声。”
跟着那丫头一同来的却还有一个大丫鬟,闻言便笑道:“郡主与世子正亲自为诸位贵客敦促茶水点心,慢了些,望县主海涵。”
接着又从身后又拉出一个,“这是随那头的公子们一同前来的,拖奴婢照看呢,我家主子听了心疼她,让我带到亭子里,也休整片刻,还请各位小姐多多照料。”
庆元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番,却见她雪肌乌发而身如蒲柳,眉眼秀致,算不上极美,却颇有韵味。
“好。”她点点头,给那女子让出道来。
张二小姐也盯着女子,却逐渐皱起眉头,侯从双看不过伸手拽她,“没见过女子?囫囵人看了你,怕要以为是色狼哩。”
“不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知道——扬州、扬州瘦马吗?”
此话一出吓得侯从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这话也是你一个千金小姐该说的?不怕污糟了嘴!”
“不是!”她气得一跺脚,“我看这女子通身气派,就是像得很呐!”
“你可别胡说了,庆元还在这里,让她听见了回府宣扬,全洛阳都要知道你这尚书二小姐满嘴的...那什么了。”
张二小姐气急,还想辩上两句时,却听一声短暂的尖叫,接着就是“哗啦”一下的落水声。
“怎么了?怎么了?”
往湖中一看,原本好端端站在后头的白衣女子正在水里扑腾,单薄得像根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