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四十四（1 / 1）

“做凡人的感觉不好。”谢仪倚在靠垫上，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半截。辇外人声如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当欢呼又滚到他们附近时不打帘扇也能知道，又有一车花灯到跟前了。

“等回到山上我去找小师姐，她肯定能帮你的。”

今天是八月十三，沈家谋害公主的惊天大案刚刚被掀起来。谢仪在昭王府住了两天，才养回一点气力就被萧牧拉出来看中秋头一场花灯游街。

“后天的醮场我不能上了，”谢仪挣扎着要坐正一些，可是借不上什么力，被萧牧扶了一把。

“没事，我替你上，你先好好休养。前辈说你是着了萨满的巫术，这怎么回事？”

萧牧的手放到谢仪身上就没缩回去，谢仪心头热了起来，却往另一边不着痕迹地微微侧了下身，目光也连羞带怯地送到了半透的幔帐外。

“叫我招供，我又没什么可说的。他们就来了三个巫师，一个大巫两个随从，喂了毒药，做了一个半时辰的法事——”谢仪说话时厌恶地往后缩了缩，然后靠在栏杆上长叹了口气。

萧牧每次看见谢仪不高兴都没来由地生气，仿佛他能解决一切让谢仪烦恼的人；但这次他是真的想冲出去杀人了。

不过，他觉得谢仪如今这副身体虚弱长吁短叹的样子倒比以前更有些人气儿。

“还有，她学武的怎么会知道萨满巫术的事？”

“啊？谁？”

谢仪对萧牧这个愣怔也是有点莫名其妙：“刀二娘，不是她救我们回去的？”

“噢噢！”萧牧一拍脑袋，想是谢仪把自己说的“前辈”当成是说他娘了。他想和谢仪说说那个缠上自己的邪门金冠，可说话那一瞬间他又张不开嘴。

“还是最近又看了什么歪书不敢告诉我？嗯？”谢仪身靠车栏杆手臂支着脑袋侧头看着萧牧，一泓柔顺的春江水又捎带笑意流了出来。

萧牧经受不住这样飞雪凌霜里突如其来的春光暖意，生是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孩子一样被看得面红耳热，忙道没有没有。

谢仪发出一声写满“你说你没有鬼才信”的轻笑，把帘子掀开一条缝转头去看那盏捣药的兔灯。

“这些灯，都是谁扎的？”

“诶？哪个哪个？”萧牧挤到谢仪身边打起帐子看，很自然地就把谢仪圈到了怀里——当他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臂弯中间的人已经红了耳根，却还当无事发生一样任凭他依着。

你也拒绝我一下啊，萧牧在心里埋怨，你这样真的太容易让我得寸进尺了。

“那个兔，还有那个，是驴吗？”

“飞禽走兽都是市场上做灯的工匠扎的，亭台走完之后就全是百姓的花灯了。说起来我和大齐一个岁数，从小到大看过来百姓的灯车一年比一年多，也是好事。”萧牧道。

“没有太阴星君？”

“太阴星君？一开始就走过了，我们没赶上。”在谢仪“哦”一声神情暗下去之前萧牧忙接道：“要不明年我们早点来？”

“也行。”谢仪答道。

萧牧在心里给自己放了筒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