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 十三(1 / 2)
谢仪打坐醒来感觉舒服了些,推开窗子只见启明星已经升起,东方泛起了层浅灰。清晨山上凉得清透,衣服和身上是干净的,孤星被起夜的阿霄擦好了平放在案上;檀香味散尽,屋里也没有了血腥气。一切都很平静:他便坐到桌前翻开了那本羞于见人的小册子。
第一本写满了,这是第二本。
“在灵谷中人面花毒,可能是因为他。”
“中毒醒后他一直没叫过明微。”
“希望我没做越矩的事情。”
他放下笔吹干墨迹,把册子重新藏了起来。
发冠和衣服一起放在床边,谢仪解下了那只系在上面的小银铃。
自己入门七年早就不用碰这玩意儿,只是去年于野心中诸端不服不肯受此约束,自己才允诺陪他戴这两年。
这铃铛本是新入观弟子学习威仪之用,名为清心,现在却清得自己心里越来越乱:一听到那叮叮当当的动静越来越近,那种让全身的血脉都鼓噪起来的心情就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于野这个人,一天到晚都那么高兴,因为天总是塌不下去的;他的五官都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让人一见就笑,也舍不得对他狠心;他的手比自己的小而且又白又细软,在扶起自己的时候又确实很有力量;昨天被那头鹿甩到溪水边的时候他接住了,他的身体也是温热柔软的。
可是要怎么和他交代,万一他不喜欢男人……自己中人面花毒的时候,肯定已经把内心深处的东西都倒出来了。
谢仪颤颤地把解下来的铃铛放到床边,心情沉重地开始梳头发。
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心不得静,更谈不得清静。
他漱口的时候又叹了气。
解决欲望贪求方法也有:要么得到它,要么遗忘它,或者消灭它;但是他一条都做不到。
谢仪没活捉到贪睡的萧牧,茯苓说他半夜去找管先生,一直没回来;谢仪主持完一场早课,也没见人影:不仅如此,今天管先生也没来巡视。
管先生修为了得用不着睡觉,这师徒两个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谢仪实在憋不住,众弟子都散去他按规矩拜了三清之后便直接去了守一堂,却只碰到了正在扫香灰的立夏。
“禀大师兄,师尊带于野师兄去旧观了。”立夏道。
垂星观还有一旧观,写作旧观,读作仓库;说是仓库,实际上是藏各种奇珍异宝的洞窟。一说当年东华帝君的弟子东方朔曾在此结庐收了两名徒弟,多年后两弟子其一归来立了垂星观,便算是垂星观的开山祖师;他们师徒三个住过的石洞也被尊为垂星观旧观。按道理这洞窟应该好好修饰一番供起东华帝君和东方祖师的神位,可能是这里太过阴暗气闷且道路艰险无人朝拜,就渐渐成了仓库——里面不光有天地灵宝,还有数不过来的奇门机关,深处甚至还藏着一条密道,能直接通往镇观的五德剑池。
于是旧观就成了剑池之后的拂雨谷第二重地。
路实在难走,还设了禁令无法御剑,谢仪终于登上平台喘着气从袖子里掏出执事印,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正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找到这、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管得太多的时候,管先生从幽暗处笑吟吟出现了:“明微,你还真来了。”
萧牧紧跟在管先生后面一步,两手捧着一具逼真的人头雕塑;他看见谢仪就两眼发光贴了上来:“师兄!这是师父给你挑的,咱们这就去找琼林师傅吧?”
他的眼神里分明是雀跃得想扑上来熊抱一记再把谢仪举起来抡两圈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