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阮青不服气,“……阿姐!”他以往也没有心智不全吧。
阮棠轻点了两下几案面,让他坐好。
“现在懂事是好事,不要过几天又开始混不吝。我知晓你去国子监就是个撞钟的,即便如此也当认认真真撞钟,做好姿态。”就像她在王府撞钟,撞得可好了。
“我晓得的。”阮青道,“我若敷衍了事功课倒数,祖父饶不了我。”祖父是个狠心人,从来就不会白替别人养孩子,就算那个别人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阮棠并不因此放心。她眼波微敛,静静看阮青须臾,然后才慢慢说:“父亲向来希望我们一家平平安安,你在国子监好好读书,想太多做太多都不好。你年纪小又冲动,玩不过那些聪明人。”国子监这地方小却有大乾坤,朝堂上臣子结党营私,国子监学子也拉帮结派。
阮棠并不想阮青的好日子也“过一天少一天”。
阮青听懂了,他一脸正气,“阿姐,我都清楚,你无需担心。”他就在国子监老老实实撞钟,其它什么都不管。他以后又不想跟文官打交道,他的目标是边疆塞北。
气氛总算轻松些了。阮棠把一碟千层酥推到阮青面前,两人一边用着点心,一边谈起陵州的事情。
“我起身进京时父亲正在乡野劝课农桑。他让你别记挂他,他一切都好。现在把我赶到京城,他老人家是当真没有烦恼了。”
阮棠听着羽睫微垂。劝课农桑这样的差事原本不需要身为陵州知府的父亲亲自做,往年也是由府衙中的官吏乘车完成。今年可是有何变故……情愿阮青参军都要哄他远离陵州。
再看阮青眉眼皆乐,显然对微妙的地方毫无察觉。
阮老夫人在内室睡得正沉,吴妈妈进来几次,都是轻手轻脚带婢女给他们姐弟送茶点。
院中的日晷懒洋洋在春阳下斜卧,晷针的影子不慌不忙往午时偏移。
老大人阮中丞依然未归。
这片和谧摇摇欲坠。吴妈妈就带着婢女在盏茶功夫里进出荣禧堂三次。一次添茶,一次换盏,还有一次往香炉里头加香丸。
连阮青都若有所思笑不出来了。
最后两姐弟就坐着默不作声喝茶。
直到内室传来阮老夫人梦魇般的惊呼,两人连忙进去。阮棠扶阮老夫人坐起来,往她背后塞了只大迎枕,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没事了,没事了。”
阮青倒了碗热茶递过来,“祖母,您别怕,有我和阿姐陪您。”
阮老夫人颤颤巍巍气息急促,“我梦见……梦见你们祖父……”
“老大人回来了——”吴妈妈人未到声先至,是失态了。她一进来就噗通跪在阮老夫人榻下,低低垂下头。
阮老夫人捂着心口,险些厥过去。
——阮中丞赶在正午前到家了,却是被宫里的人用担子抬着送回家的。
显然这老大人在宫里遭受了暴击。
阮棠的祖父阮中丞颇为珍爱他的一把长须,平日梳理得整整齐齐,用胡夹妥帖夹着。此刻胡夹不翼而飞,长须七零八落格外凌乱,猛一看整个人都是惨淡的。
御医给躺在榻上阮中丞解下官帽,露出他宛如老寿星一般高高肿起的额头。
显然是磕头磕的。
阮老夫人只看一眼,就捶胸顿足哭开了。大房的妇孺这下也不敢出幺蛾子,围着阮老夫人哭哭啼啼。
阮棠本来也不安,但当她看见皇上给自家祖父赐下的御医时,她就冷静了。
阮中丞嫌一帮妇孺吵得头疼,让大房的母女三人扶已经哭脱力的老夫人去东间的暖阁里歇下缓口气,他这边留阮棠阮青姐弟俩照看便可。
夏至对京城的阮家没有什么感情。直觉阮老大人摊上了大事,离的越远越好。偏生阮棠不说回王府,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好提。阮家乱成这样,一时半会当真走不成啦。
正坐立难安之际,守在前头的小厮过来传信,夏至略听几句不由眸光大亮。
她高兴地进了屋子,跟阮棠禀报:“三公子过来啦。”
三公子过来接您了。
阮棠眉尾忍不住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