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罗跃嘴上带着雨的湿气,有些凉。杨佳意颈椎不好,后颈被他死死扣住,骨头错了一声,疼。他侧过身让自己舒服些,边被吻,边看着罗跃那边车窗上模糊不清的雨。头上仿佛无遮无挡,劈劈啪啪的雨滴似要穿过车顶,直接打到身上。他抓住湿透的裤腿,忍着脸上的刺痛,任罗跃撬开嘴,**他的舌头。他有些想笑,刚牵起嘴角,却忽然觉得冷。这么多天以来,他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今年秋城的冬天,终于来了。
见他不说话,罗跃总算停下来。舔舔嘴唇回味许久,他才道:“……那天晚上在枫林街,我就想替你洗洗嘴巴了。”
杨佳意面色蜡样的白,转头看向车外。墙角几簇枯黄的草被打得零零落落,不知从哪儿吹来的一只红色塑料袋飘在泥水上,像滩干涸的血。
罗跃将他抱得更紧,从后头吻吻他细软的发,闷声道:“佳意,你别走。再陪我说说话。”
那束唐菖蒲落在脚底,泛着隐秘不散的香,杨佳意僵住不动,说,罗跃,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秋城还没有几家花店。
罗跃“嗯”了一声。
“那个追我姐的,好像是姓张?你看,他为了买一束花,从冬天等到夏天,熬了半年……花终于开了。”
“你怎么知道的?”罗跃拥着他,应得心猿意马。
“我把他的花给扔了,人也给赶走了,结果,晚上我看我姐在她房间里哭。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一个人能等半年,一句话不说,就为给她买一束花,让她很难受。”
“那小子一厢情愿嘛,佳雨姐何必呢。”罗跃忽然觉得不对劲,“不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跟我提过这事儿?”
“我当时也没当回事啊,我放个屁是不是都要跟你汇报汇报。”头有些晕,杨佳意顿了顿,才继续,“今天,你是跟着我们去南山公墓的对不对?”
“……是啊。”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西装的老人,坐轮椅的?”
“好像有印象,还挺精神的。”
“那就是他。”
环在他腰间的手松了松。
“每次看见他,我都会想,是不是死亡可以让一个人永远记住另一个人。后来我发现也不是。”
“……怎么讲?”
“罗跃,你去海城之后,我跟我自己说,就当这个人死了吧,就当这世上没有他了。照说我该记着你的,可是后来还是把你忘了。
“是真的忘了,不是哄你。你肯定也有这样的时候,‘杨佳意’这三个字分开你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对你却没有任何意义。我偶尔会想起你,但也只是想起而已。‘罗跃’,我曾经认识他,仅此而已。
“上次在KTV,你说你想清楚了,能具体说说是什么吗?”
这话说得极慢却相当有条理。罗跃听得心惊,他不知道这些年杨佳意心里究竟过了些什么样的念头。他自小过得辛苦,吃不上饭上不了学,甚或是被人欺凌打得骨折,都不觉有什么不妥。他只会反省自己的不够强大,生活本该如此。舒纪云曾说他天生缺乏对痛的敏感,就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会成为朋友。自从有了女儿,罗跃这方面进步许多,随着婴儿的那声啼哭,他的心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一些让他稍觉甜蜜的脆弱会偶尔出现在生活里。然而他确实天性凉薄,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只不过是对伤害的规避罢了。
大概很多人一生都在渴望他这种活法却怎么都学不会,譬如杨佳意。
他敛起眉,思考很久,才说:“佳意,人和人之间……没道理的。”
“回答我。”
杨佳意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身同他对视。罗跃握住他冻得通红的手:“我想清楚了。我想试试……和你重新在一起。”
“重新”两个字,让两人同时沉默。罗跃带上杨佳意那边的车门,而后细算起来。十岁相识,二十岁分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竟然有足足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