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并不高兴(1 / 2)
“太一宗逆徒,魔修燕绶死了!”
这句话,这个消息,放在十八年年前,那可是人人弹冠相庆鞭炮齐鸣的大喜事。
用仙门闻名遐迩的修为不高但啥事都知道点的百晓生的话来说,那就是传播速度比鲲鹏展翅青龙腾云掠过大地都快,“咻——”的一声就传遍了五洲大陆每一个角落,连人间犄角旮旯山村野地里的老太太听了,都能煞有介事的恶狠狠冲地面吐出一口带着绿的脓痰,啐上一口:“呸!那龟孙子终于死了!苍天有眼!”
虽然大多数人跟燕绶没什么关系,连后者长得是高是矮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更未被后者欺过男霸过女杀过全家,但谁叫燕绶名声不好呢?
判出师门,由仙入魔,杀了同门师弟,屠过皇城,夜闯罗浮门盗宝,逐野地企图唤醒百万鬼兵……
要知道逐野地乃是上古时期的战场,无数有名有姓的大能老祖道消于此,他们弹指一挥斗转星移山河颠覆,彼时住在逐野地的凡人却跟着倒了八辈子血霉尸骨无存,虽然之后仙门添了道碑,整整七十二条戒律断绝了修士在人间生祸的可能,但架不住人间纷争不断,数场血流成河的国家之间的大战亦发生于此,使得逐野地怨气冲天尸骸累累,寸草不生荒芜遍野,魔障毒物横行霸道,彻底成了无法踏足的恶地。
那不知好歹的燕绶却看好了逐野地得天独厚的条件,妄图让鬼兵临世,作乱人间——
幸好最后功亏一篑。
总之一桩桩一件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他活也活得万人唾骂,死也死得普天同庆,没人会为此伤心失神,也没人会为他供奉哀悼。
反倒是自始至终除了管教不严致使弟子顽劣的徵音仙尊——虽然有很多人认为龙生龙凤生凤,燕绶既然生父是个魔头,那自然从根子上就是烂的,怎么教都不可能教好,怪不到徵音仙尊身上去——在燕绶死后第二日,向五洲生灵下罪己诏,又以仙泽广布使万木逢春雨水丰茂,平息大陆上愈发浓郁的怨煞之气,最后自废一阶修为,自此于太一宗克己峰闭关不出。
无论如何,人死灯灭,盖棺定论,无论光彩善恶真假与否,都成了道典记载上一段语意不详随后人猜测的传说。
到底燕绶神魂魄散肉身挫骨扬灰……连担心沉渣泛起噩梦重来的必要都没有。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于是一年年过去,燕绶二字越来越少被提及。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丛又一丛从人间选拔上来的弟子就好像冒茬的韭菜,割不完收不尽,新秀更是此起彼伏大放异彩,连太一宗山门前的石鹤都被新入门的萝卜头门摸的越发光滑,越发栩栩如生。
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十八年。
并不知道自己在十八年后“死而复生”,记忆还停留在自己魂飞魄散那一刻的,没走过奈何桥未饮过孟婆汤的燕绶正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假装自己是个僵尸。
可是他觉得自己冷静不了,也快装不下去了。
怎么就能遇见熟人了呢?
而且还是说不上多熟的熟人。
方才他翻着白眼扭着脖子在井前蹦达,小心眼的准备把对方吓出尿来,却在来人终于走出张牙舞爪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密树林,清俊孤高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月光下,而他同一时间绝对具有惊悚效果的把脖子猛地从背后扭过来看向并且看清来人时,却心里一惊,差点把自己脚脖子跟着扭断。
对方有没有吓到燕绶不知道,燕绶却实打实把自己吓到了。
凌恒!
怎么是他?!!
怎么偏偏是他???
燕绶为数不多的几十年中,最讨厌两种人。
一种是冰山似的难以接近的人,一种是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全是他不愿意听的话的人。
燕绶前任师尊徵音仙尊占了前一种,却是所有冰山里燕绶唯一不讨厌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燕绶又是唯一的弟子,有谁能比他更接近徵音?
何况徵音仙尊话真的少,惜字如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一鸣惊人,人家仙门第一人的实力又摆在那,再一鸣惊人也必须人人都听着。
燕绶就苟着从小听到大,哪怕两人关系不像寻常师徒那般亲密无间,却也打心眼里敬佩这个师尊,所以不讨厌。
不过凌恒嘛……不巧,两种都占了。
冰山,高冷,冷的靠近他感觉能浑身结冰茬子那种冷,冷的你恨不得学土狗挖个地洞钻进去那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