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纷纷扰扰过了两个月，访客们终于渐渐消停下来。这日因已入冬，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正白旗旗主的小儿子苏和泰便嚷嚷着要带程氏兄妹去京城最好的火锅店吃火锅。苏和泰虽比程霆年长几岁，且已成家立业，但性子诙谐且极为爱玩，和程霆颇为相得。因此程霆也未多想，便带着妹妹去了，并不知苏和泰有另外一重心思。
原来苏和泰有一堂弟，名叫阿林保，因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难免被溺爱了些。待得阿林保长大以后发愿非绝色不娶，且连拒了几桩婚事后，家人这才发了愁。京里旗人家的姑娘但凡有三分姿色，前途都好得很，谁不把自己当大姑奶奶，哪里肯俯就自家？外来的姑娘又不知底细，且轻易也见不着，因此苏和泰第一次见到程默便上了心，想让她和自己堂弟见上一面。
这日真是赏雪吃火锅的好天气，晌午的时候风雪已停，天还乌沉沉的，但走进店里却是温暖如春。程氏兄妹和苏和泰一起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边赏雪边吃火锅。三人还没动几筷子，苏和泰假做惊喜状冲街上叫到：“阿林保！”只见一个身量瘦高穿湖蓝色袍子的年轻人抬头看上来：“七哥！”
“来来来，快上来！”
只听楼梯一阵响，那年轻人上来向苏和泰拱手问好，苏和泰向他介绍了程氏兄妹，又亲热地拍拍他肩膀：“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替家母办件事情。”
“办完了吗？”
“办完了。”
“那就别走了，一起吃个饭吧！”
阿林保有些迟疑地看看程霆，程霆也忙留道：“相见既是有缘，林保兄就不要客气了。”阿林保这才拘谨地坐在了苏和泰身边。程霆边招呼边打量阿林保，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很是精神，只是有些腼腆，望都不敢向程默这里望一眼。不过好在苏和泰性子活跃，不一会儿大家就聊了起来，气氛渐渐放松。因苏和泰兄弟自小生长在北方，此时正值冬季，难免说些滑雪溜冰的趣事，程氏兄妹听得津津有味，苏和泰也有意无意说些阿林保的琐事，好让他们更了解阿林保。不一会儿，程霆回过味来，也不多插言，只含笑静听。
“说起来阿林保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正是人憎狗嫌的年龄，我们去溜冰，嫌他小，不愿意带着他玩，他自己拿着小冰橇偷偷跟在后边，我们都玩疯了，哪里顾得上他，结果他自己摔了一跤，眼睛磕在了冰橇角上，幸好错开了一点点，眼睛保住了，只眼角有个疤，回到家老祖宗把我们一通骂，还说这要是破了相，长大了可就不好娶媳妇了。”程默闻言，细细看向阿林保的眼睛，而后认真地安慰道：“放心，很难看出来呢，不会耽误你娶媳妇的。”阿林保闻言大窘，掩饰性地灌下一大口酒，结果还不小心喝呛了，不停的咳嗽，样子十分狼狈。苏和泰在旁边毫无同情心地大笑，程默忙递了帕子给他，阿林保把帕子攥在手里，却不忍心擦拭，起身更衣去了。
吃过饭没几日，苏和泰叫来了程霆商量：“春霖，前几日你见我兄弟感觉如何？”程霆装傻：“林保兄性情忠厚直爽，让人一见如故。”苏和泰一笑，也不跟他绕弯子：“实话讲，我这兄弟有些轴，婚姻大事上跟他爹娘顶了好几次了，前几日见到你妹妹，却起了心思，让我来跟你商量。”程霆不慌不忙，说道：“苏兄，我妹妹的情况你也大概知道，她自小身子不好，这小半年整个京城的名医都看过了，没一个敢说能治得了她的病。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很难嫁人操持家务，更别说生儿育女了，所以我父亲早就打算将她长留身边了。”
苏和泰含笑点头，却回到：“春霖，婚姻大事关系到两人的一辈子，若不是考虑万全，我是绝不会提的。阿林保家世优渥，又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将来他的媳妇也谈不上怎样操持家务，我们也万万不会让人姑娘委屈的。况且他的哥哥们均已生儿育女，即便他的媳妇不能生，过继一个也就是了，他们家绝无二话。阿林保性子倔强，好容易这次松了口，我三婶婶高兴得直念佛，跟我说，便是个祖宗也要娶回来。”他话说得诙谐，程霆噗嗤一笑，寻思半晌说道：“我还要和家父商量一下。”苏和泰道：“那是当然，我等你消息。”
时光荏苒，眨眼已快到年底，这日宜妃的嫂子递了牌子进宫，和宜妃商量起阿林保的婚事。“我那堂侄的婚事娘娘您也知道，不知和他爹娘打了多少饥荒，要不怎么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他无意中见了程姑娘一面，就松口了，把他爹娘喜得无可无不可，程家那边说是也答应了，只这姑娘到底是圣上从江南带来的，怎么个章程还要劳烦娘娘探问一下。”宜妃听她这么说，才恍惚记起当时也算是轰动一时的程氏兄妹。因当时康熙已表明态度，只当他们是故人之子接来京城照顾，并没有收入宫中的打算，所以宜妃也就在初见程默时感叹了一下江南的女孩子生得真是精致，一看就和她们北方姑娘不一样，但宫中事务繁多，漂亮的女孩子也层出不穷，不久就把她淡忘了。现在被嫂子提起来，才想起这姑娘几乎有半年没见过了。宜妃沉吟半晌，道：“这事不难，过几日家宴，我跟陛下提一提。”
这日康熙和宜妃并五阿哥和九阿哥吃晚宴，席间聊起儿女婚嫁的事情，宜妃趁机说道：“说到我家那个犟小伙子阿林保如今也有心上人了。”
“哦？”康熙果然提起了兴趣：“是哪个？”因他之前硬将父母给他说好的姑娘退亲，京里很是沸沸扬扬了一阵，连康熙都有所耳闻，如今他终于肯娶亲了，康熙也有些好奇他究竟看上个什么样的女子。宜妃觑着康熙的脸色，小心说到：“是程默程姑娘。”康熙还没做反应，九阿哥先在心里 “嗤”了一声。他见多了这种富豪小官争相往父皇这里塞人的情况，如果能进到后宫，那是大大的幸事，最不济也能和豪门权贵混个脸熟，嫁入京中，这不，又有一个能够得偿所愿了。康熙并没有立刻回答，只说到：“默娘先天不足，便是京中名医也束手无策，你要阿林保想好了，这姑娘恐不能伴其终生。”宜妃赔笑道：“还是圣上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