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1）
第二天，雍正将她召至偏殿，苏培盛宣旨：“答应程氏，因整日心神恍惚，侍奉不周，着即日起贬入冷宫，钦此！”程默看了看雍正，见他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再看看苏培盛，宣旨也宣得和颜悦色，便迟疑着接了旨。
“默娘，你来。”雍正向她招招手。程默走向宝座，被雍正一拉，便坐在他的怀里。“朕写这道旨意，不过是掩人耳目，朕会让夏竹带一个宫人前去冷宫，而你，可以回家了。”程默盯着雍正，震惊不已：“陛下……”
“朕知道，你入宫以来，并不快活，是朕，心存私念……”雍正也望着程默的双眼，吐露心声：“你知道吗？自你第一次在御前胡说八道起，朕，便喜欢你了。”想起程默跟康熙介绍法兰西国王的 “英明神武”，冷硬如雍正，嘴角也泛起温柔的笑意：“这些时日朕也想明白了，既然你想家去，便如你所愿，放你回家。”程默闻听此言，感动不已，她的手抚向雍正的脸庞。不过是一场□□裸的交易而已，皇帝为了安慰自己，还硬要为它覆上一层感情的面纱：“陛下勤政爱民，嫉恶如仇，是个好皇帝，承蒙皇上照拂，我，我……”她的眼底涌出泪花。雍正一听，便知她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是自己瞒的太久，藏的太深，瞒过了所有人，便是向她说出实情，她也不相信了。也罢，即便自己贵为天子又如何？在她心中，又何尝有半点儿位置。想到这儿，雍正不再解释，而是吻向了她的唇。整个偏殿的太监宫女均低眉敛目，针落可闻。
良久，雍正放开她：“你去吧。”程默站起身来，走下宝座，又回头看他。雍正冲她摆摆手：“走吧。”程默再不犹豫，走出宫殿大门。看着程默的背影，雍正忽想起太傅的教导：“有道明君，不可以己之所好当人之所好，爱臣当以臣道，爱民当以民道，倘一饥民辗转沟旁，须臾将死，却赐予和氏之璧，何如？于君为割爱，于民却无用，如此当政，便是宵衣旰食，爱民如子，也只若缘木求鱼。”想到这里，他喃喃道：“想对所爱之人，也应如此，只要她开心快活，我……”
程默迈过门槛，只觉得这夏日骄阳照在身上是如此温暖，令人沉醉。她自由了，她自由了，她的心从未跳得如此快过，下台阶时她忽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滚下台阶。
“小心！”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紧接着，她的嘴里被塞进一个药丸。程默闭目良久，待药丸化尽，心跳逐渐慢了下来，才睁开眼睛。耀眼的金光中扶着她的正是怡亲王。
“你可好些了？”他关切地问道。程默刚想挣扎，他道：“默娘，你别慌，陛下派我将你送回家去，我已通知了你哥哥，如今他就在园外等候。”
“此话当真？”
“默娘，虽我此前曾铸下大错，可我从未骗过你。”
程默点点头，由怡亲王扶着，一路去了。
圆明园的侍卫看见怡亲王，将园门缓缓开启，站在门外的正是等候已久的程霆。
“哥哥！”程默看见哥哥，忽生了力气，一路奔了过去，扎在哥哥怀里。程霆紧抱着妹妹，惊觉所抱之处瘦已见骨，只喊了一声：“妹妹。”便已泪下。
“小民叩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却是陈利的声音。程默这才发现，陪着哥哥一道来的居然是陈利。待陈利起身，程默迟疑着问道：“陈老板，你……不是在西北吗？”
“做生意的人一向四海为家，听你哥哥说你要回家了，我特来恭喜。”
“如此，多谢你了。”程默看着他的眼睛，一语双关。陈利知她是谢他在西北写的信，点点头，笑得云淡风轻：“程姑娘客气了。”
程霆招招手，一顶软轿抬了过来，怡亲王有些疑惑：“春霖，这圆明园地处京郊，为何不用马车？”程霆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启禀王爷，自那一日起，我妹妹便坐不得马车了。”他虽未明指是哪一天，怡亲王却脸一热。
天已黑透，一行人终于回到京中程霆的住处。不想刚到家，就看到一小宫人在等他们。
“程姑娘，陛下见你走的匆忙，便将你日常所用之物收好，命我送了过来。”这名小宫人说完，呈上一包裹。程默打开一看，正是八阿哥带给她的小羊玩偶。抱着小羊玩偶，程默向宫人谢道：“陛下心细如发，小女不胜惶恐。”那名宫人道：“陛下口谕，若他日你有为难之处，可报陛下知晓，陛下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程默跪下道：“陛下放我归家，对我恩同再造，此恩程默只能结草衔环来生再报。也请你带个话，就说民女请他保重自己，按时吃饭，莫要太过劳累了，陛下龙体康健，便是万民之福。”宫人见她并无它话，便点点头离去了。
因程霆同吉兰的父母住在一处，吉兰父母见怡亲王驾到，忙张罗酒菜，端茶送水，怡亲王见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便道：“你们也别忙，我这便去了。”又看向程默：“我明日再来看你。”
怡亲王走后，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程霆握着妹妹的手：“妹妹，此去经年，你有好久没回过家了，明日我便带你去广州给父亲扫墓，可好？”程默回到家里，心中欢喜无限，只觉得哪里都好，便回握着哥哥的手道：“都听哥哥的，可这通关文牒？”
“妹妹不用担心，怡亲王会陪我们一起去。”
“怡亲王？”程默皱起眉，有些不情愿。程霆想了想，觉得不管妹妹态度如何，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她，让她自己决断：“妹妹，我看这次他是真心悔过。”曾几何时，他非常憎恨自己，怎么没有看出十三阿哥的真面目，却同他交好，让他有机会和妹妹接触，激起他的豺狼之性，前段日子，他来家中，告诉自己妹妹时日无多，更是想提刀杀了他。待他告诉自己，他会想办法将妹妹接出宫，自己尚有些半信半疑，如今在园外果真看到了妹妹，他彻底相信了：“前几日，他告诉我他会劝皇上放你出宫，而后，再送你回家，待你到家后他就返回京城，从此天高海阔，永不相见。”
“真的吗？”
“我看怡亲王虽残暴成性，倒是没骗过人，如果家去他一路护持，倒是便宜些，妹妹你看呢？”
程默点点头，又看向含笑静听的陈利，陈利笑道：“我自然也是要同去的，程姑娘啊，你不知道，你这一别数年，李班主想你想得不得了，还有那钱老板，王会长，沈庄主……”陈利一口气说出一大串人名：“他们可都盼着能见你一面呢，我将他们一一安排好，让他们沿途恭候大驾，并把那好吃的好玩的统统送上来，你看如何？”陈利话说得风趣，逗得程默“噗嗤”一笑。程霆见妹妹不再反对，便说道：“夜已深了，陈老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下午，我们码头见。”陈利拱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