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晚上吃完饭，明臻提了手提袋照例告别清辉与明琛，要去参加读书会。清辉长了心，在他出门不久后迅速打发明琛去写作业，自己则拿了衣架上深色的风衣与帽子，悄悄跟着明臻的身影，融入到夜色中。

今日料理店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明臻正站在靠窗户的一桌前给客人点单。客人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说话很不清楚，明臻耐心询问了半天，才弄明白他的要求是“豚骨汤底、拉面、加叉烧和炸猪排，不要葱和香菜”

明臻差不多可以明白醉汉含糊不清的日语，于是拿着菜单给了后厨。然而做好的拉面被端上来的时候，醉汉勃然大怒，伸手便把热气腾腾的拉面碗拂下了桌子，巨响的碎裂声引来了竹内先生。他问怎么回事，听醉汉说是明臻听不懂日语给他端来了错的菜后，狠狠斥责了明臻几句，深深地给醉汉鞠躬道歉，又给醉汉上了一碗新的，免了他这一顿的单。

到了后厨，明臻刚想辩解些什么，竹内先生便嘘道：“醉汉找茬，我见多了。你不要自责。只是，按店里惯例，今天的薪水扣掉，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明臻向竹内先生道歉以后，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料理店，刚刚那一碗摔碎的拉面，滚烫的汤水尽数泼在了他的手上和身上，手上红了一片，还鼓起了一串水泡，火辣的痛楚令明臻垂头丧气，不仅今日的劳苦打了水漂，那个客人新一碗面的钱也算在自己头上了！

明臻正在暗自思索着去哪里买一些烫伤膏，不料却撞进一人怀中，他抬头，正对上李清辉深黑带着愠怒的眼眸。

明臻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清辉哥？…你……你怎么来了？”

李清辉怒极反笑：“我来看看沈公子去读。食谱还是菜单？”

明臻自知理亏，低眉顺眼，安分守己。

李清辉最容忍不了他被斥责时乖顺听话，过后却我行我素的叛逆模样，拽了他的手便要往家中走。明臻却一声惨呼，李清辉心头一紧，牵起他的手借着路灯，只看到大片的红肿和水泡，分明就是被滚烫的水泼上去的模样。

“怎么弄的？疼狠了吧？抱歉，天太黑我没注意。”

明臻摇摇头：“没事，回家拿冷水冲冲吧。”

李清辉不依不饶地跟他找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外科诊所，将他手背上的水泡一一弄破，敷上烫伤膏，又裹上厚厚的绷带，明臻痛得发抖，李清辉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伤口处理好后，李清辉站在那家料理店门口的远处，盯着明臻道：“进去，跟老板说，以后不做这份零工了，让他把欠你的工资和医药费都给你。”

明臻摇头，哽咽道：“不行，清辉哥，这是我费尽心思才找到的工作，若是这样和老板说话，以后附近的料理店哪家还敢用我……”

“工作工作？！” 李清辉罕见地失去了他优雅温和的风度，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意：“沈明臻，你一个月拿官府三十元的的资费，还有你弟弟的，还有我的，也不用你交屋子的租金，你这么缺钱么？好好的书不读，去这么一个污秽市侩的地方自降身份吗？众人对你的厚望，便是让你去做餐馆服务生？”

明臻有口难言，被李清辉的怒气弄得恐惧而委屈，只是摇着头，双眼含泪。

一路上，李清辉走得飞快，明臻紧赶慢赶地追着他飞扬的风衣衣袂，李清辉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也未跟沈明臻再说哪怕一句话。两人进了屋子，明臻忐忑不安地换鞋，李清辉直接无视了一脸探询的明琛，对他轻飘飘地道：“去洗漱去，然后睡觉。”

明臻紧张地走进卧室，李清辉随之而来，砰地一声关了门。

“说吧，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我……我不敢用你的钱，然后预留了房租，又借给了一个同乡一些钱，这个月便不太够用了，只好去找零工做……”

李清辉盯着他：“你知不知道留学生打工，一旦有人向使馆检举，你的学业就结束了？”

明臻咬牙：“我……我也是看很多人都在打工，觉得不要紧。”

李清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人家是自费留学生，打工自然是随意，公费生一月三十元，怎么都够用了，你还要去街边小饭馆上班？你就算要去，去早稻田的图店，这些能学东西也能挣薪水的地方不可以吗？何必去做苦力呢？”

明臻垂头道：“校内的勤工俭学岗位竞争很激烈的，我就去别的地方找了找……”

“钱不够了，怎么不和我说？”

明臻猛的抬头看向李清辉：“这怎么可以？我已经欠了清辉哥不少钱了……”

李清辉疑惑道：“你何时欠过我不少钱……？”

明臻嗫嚅道：“房租，还有你在上海和我去圣约翰医院，咖啡馆，给明琛带的泡芙和华夫饼，在日本的旅馆费、车票……”

“沈明臻，我待你如亲弟弟，到头来，你还是这样生分吗？遇到什么难处不肯和我透露半句？一个多月来骗我去读书会，把这件事瞒的滴水不漏？还把花过的钱一笔笔记得这样清楚。”李清辉惨然一笑：“也罢，我一开始就不该努力和你接触，讨你开心的。快两个月了，我就算养一只猫咪，也该有感情吧。你却依旧和我这么生疏冷淡，连陌生人也不如？”

明臻急道：“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我听你解释有何用？……你也不小了，以后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