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第二日船已行到芜湖，明臻病丝毫未见好，反而发起烧来，喝下去的米粥也被尽数吐出，整个人病恹恹地侧躺在床上，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明琛焦急地守在一旁，却也无计可施。

那位据说是前驻日参赞的儿子李清辉来过一次，伸手试了试明臻的额头，触手滚烫，他道：“家父在上海时曾患过胃病，去了一家教会医院叫圣约翰，沈公子如果不嫌弃，清辉这里还有家父名片，到船抵上海，一道去诊治如何？”

明臻点点头：“公子大恩，明臻无以为报。”

随即他叹口气:“我只是怕………怕学监以我染病为由，拖延时日，误了那边预科的开学时间……”

李清辉宽慰他道：“没关系的，大约便是风寒外加肠胃不适，西医看这个可是一把好手。还有，叫我公子太生分了，我二十岁了，听阿琛说你才十七？如果可以，也叫我哥哥吧。”

明臻羞赧地点点头：“叫我明臻就好，哪里来的什么沈公子……”

李清辉看到明臻枕畔卷起来的日文书，好起地拾起翻了几页，看其上圈圈点点勾画甚多，明臻笑道：“我太笨了，看了许久，五十音图都背得囫囵。”

李清辉将书还他：“日文不难学的，明臻聪慧勤奋，到了日本过一两个月就会进步神速了。想好念哪科了么？”

明臻摇摇头：“我翻过预科的课表，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且都上上看吧，多读些书好做决定。我还是想学些有用的学问，回湖南来办实事。”

李清辉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

……

第三日，船抵上海。

上海开埠最早，经太平天国之乱后更是繁盛，花红柳绿，南来北往。没见过世面的明琛眼都直了。

学生下榻的旅馆在法国租界内，安顿好后便有不甚安分的学生相约去青楼楚馆喝几杯，明琛不明就里，也闹着要一起去，那两个学生嗤笑：“你个奶娃娃懂什么。”

明琛正生着闷气，李清辉从二楼下来，拍拍他的脑袋道：“还想跑出去玩？信不信法租界那些金毛蓝眼的人都是怪物，要吃了你。”

李清辉刻意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明琛亦是听说过外国人的长相的，轻哼一声不理他。

李清辉揉揉明琛的乱发：“乖乖的，我和你哥哥要去趟外国人开的医院，你就在屋里待着看书练字都好，回来给你带西点吃。”

明琛担忧道：“哥哥的病这么严重吗？”

“还好，只是我信得过那家医院罢了，西医相比中医用药猛些，也好让你哥哥早点好起来，免受旅途折磨之苦。”

明琛气鼓鼓地站在原地，恨这些人都出去但不带他。随后他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了出去。

…

这是明臻第一次到西式医院，此前他在永州，病了便有乡里的郎中诊治，方法也不过是开药和针灸等。圣约翰医院规模很大，来来往往地俱是高鼻深目、穿着雪白的大褂蒙着口罩的男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明臻从未来过这种医院，垂手像个孩子一样由着李清辉带着，去交钱挂号，取验血单、诊疗单。

去验血处的路上明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和恐慌：“什么是验血啊？天地会歃血为盟那样吗？”

李清辉哈哈大笑，安慰他道：“不疼的放心，就是在手指上扎一下。”

如李清辉所说，验血的确不疼。金发碧眼的老头给他看过后说是什么细菌性感染，并发风寒肠胃炎什么的，说话中英混杂，写出来的处方也龙飞凤舞，明臻听不真切。

看过医生后便要注射，明臻天真的以为注射和验血一样，谁知那细细的针扎入身体，伴着药液推进，却是格外地酸痛难忍，明臻咬牙掐紧了自己的衣袖，才将这两管注射熬过。

李清辉看到从注射室出来的明臻走路不稳，一张俊脸上带着仍未干透的泪痕，玩心大起：“听闻西洋医院的小孩子注射都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