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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从图书馆回到教室，一路上白耳和涂康頔都没有说话。白耳不是会冷场的人，他习惯于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插科打诨成为本能，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能厚着脸皮聊几句。气氛只要一打开，接下来不熟的人也能聊个不停。

白耳感觉到涂康頔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他身上，即使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目光上的交流。那感觉很神奇，换了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白耳却是再喜欢不过。这种被在意着的愉悦感极大地满足了白耳的心理需求，甚至完全超过了白耳的要求。

教室里大家正在午休。姚梦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鱼，像在思考着什么世纪难题。

“姚梦。”白耳叫了她一声。

“嗯？”姚梦转过头来。

“刚才……抱歉，情绪有点失控。”白耳掏了掏口袋，拿出三张糖纸，“请你看糖纸。”

“哦。”姚梦竟然真的接了过来，找了一个本子，夹在书里。

“你这个收藏癖真的可怕。”白耳看着她本子里夹得全是各种糖纸，满满的一本。

“好玩。”姚梦一点也不在意白耳的评价，“鸭鸭，我决定了，这条鱼要叫嘻嘻。”

“请你给它取个正常一点的名字好吗？”白耳完全无法想象姚梦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我觉得很棒呀。同桌，你觉得呢？”姚梦也不能理解它取的这个名字有哪里不好。

“都行。嘻嘻就嘻嘻，反正就一个名字而已。”乐童馨自然是不管什么事情，姚梦只要开心就行。

姚梦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马上把白耳丢在一边，开始和乐童馨讨论关于养鱼的各种事情。

白耳被冷落，只能悻悻地把习题拿出来，可没做几题就不想继续了。这些东西他已经写过两边，听老师评讲过，以及整理过，再写真的要吐了。

如果世界真的一遍遍重复，就算没有什么离奇的事件发生，白耳也会崩溃的。所有的未知都变成已知，这不是恩赐，是一种惩罚。

白耳双眼放空，盯着窗户外发呆，想让这难熬的时间快点过去。

“怎么了？”涂康頔停下了笔，稍微有些侧着头，问道。

“无聊啊。”白耳重重地叹了一声。

“嗯……”涂康頔低头沉思，像是真的在想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算了，你学习吧。我自己发呆就行了。要是影响了学霸学习，***又要骂我了。”白耳习惯性地想说王彪硕的名字，才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消失了，连提起名字被人怀念都成为一种奢望。

“我们玩成语接龙吧。”涂康頔说道。

白耳简直震惊了，“你认真的吗？你想那么久，结果就是这个？”

涂康頔不解，“不可以吗？那我再想想。”

“别，那就这个吧。”白耳怕他想半天再来一个24点、猜书页之类的益智游戏。

“谁先来？”白耳问。

“嗯。”涂康頔看了一眼习题册，回答道；“石破天惊。”

“惊天动地。”

“地崩山摧。”

“摧枯拉朽。”

“朽条驭马。”

“马革裹尸。”

“尸位素餐。”

“餐风露宿。”

白耳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就变了，耍赖一样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开，“不玩了不玩了，我要睡觉了。”

白耳脸埋在胳膊里，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涂康頔没和他计较什么，就像大人陪着孩子玩游戏，不管孩子是耍赖还是胡搅蛮缠，除了哄着又能如何。别看白耳长了个一米八的个子，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好几年前。涂康頔不怎么了解白耳，不知道他种种行为的原因和目的，也不是很想去探索。他更多时候只是想帮白耳一把，是出于善意还是什么别的目的，涂康頔自己也不知道。

涂康頔心里默念了几遍“餐风露宿”，想这个词是怎么刺激到了白耳的神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怀疑。

隔壁班有个女生的名字叫“风露”，一个非常有名的女生，有名到全校没有人不认识她。所以白耳这次情绪转变是和她有关吗？

涂康頔又看了白耳一眼，那么大只的小伙子把自己团成一团，强行塞在拥挤的桌椅之间。头发后面有点乱，像一只警戒的小刺猬。

白耳本来只是想趴一会儿，让自己稍微缓缓，却没想到最后真的睡着了。很不巧的是，他刚好做了一个相关的梦。

他又梦到风露了，还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初中时的风露已经有了后来的的一些影子，性格强悍，行事无所顾忌。她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拦下白耳，狠狠地甩他一个耳光，然后再用各种恶毒的语言骂他，诅咒他。她不感到任何的愧疚，不认为自己是施暴者，她坚信白耳罪有应得。受害者不是她，她是断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