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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直到午休铃敲响乐童馨才回教室。她凑在姚梦耳边说了句什么，姚梦立刻兴奋地蹦了起来，边跑边跳冲向教室外。
“她又怎么了？”白耳好奇地问。
“我给她买了两条鱼，放教室里养。”乐童馨说道，语气平静，就像在说我给她买了个茶叶蛋。
“鱼？放教室养？乐童馨，牛逼。”白耳对乐童馨比了个佩服的手势，“别让王彪硕发现，不然姚梦会和鱼一起离开这个教室。”
“我算着王彪硕不在才回来。”乐童馨对王彪硕并不是很在意，“发现了算我养的，大不了再买。”
“对了，中午没见王彪硕到教室。”白耳感到有点奇怪。
之前王彪硕简直就是把教室当办公室，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室里看着大家，早中晚更是雷打不动来视察一圈。今天是怎么回事，王彪硕竟然没出现？
涂康頔听见了，回答了一声：“今天物理教研组有老师结婚，王老师估计在那边还没回来。”
白耳和乐童馨聊天的声音不大，不过音量足够涂康頔听清了。白耳不介意涂康頔听到，只是感到有些意外，像涂康頔这样的人也会参与闲聊么？再一看人家手里的笔一点停顿都没有，一个完美的椭圆画在草稿纸上，聊天并不影响学霸解题。
白耳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看见姚梦抱着一个鱼缸走进教室。姚梦个子不高，人也小小的一只，手里捧着的鱼缸比她脸都大一圈。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姚梦身上，跟着她从教室门口直到位置上。
或许是因为今天王彪硕没有出现，教室里气氛称得上轻松和谐，有几个活跃分子立刻凑到姚梦身边。
“这是金鱼？你要在教室里养？”有同学问。
“恩。”姚梦点点头，眼珠不转地盯着鱼看，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两条鱼。
“姚梦，你是怎么想到要在教室里养鱼的？来来来，让我采访一下。”
“好玩。”姚梦突然抬起头，看向乐童馨。“同桌，我想好了。”
大家都再等姚梦接下来会说什么。
“金色的这只叫王彪硕，银色的这只叫笨蛋。合起来就是王彪硕笨蛋！”姚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双颊气鼓鼓地。
“哈哈哈哈，姚梦你也太搞笑了吧。你连骂人都不会，还用笨蛋这样的词。”白耳差点没笑抽。
“哼，我的鱼，我想叫它什么就叫什么。”
“行行行，你厉害。”白耳笑得双肩不停地抖动。
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笑，白耳立刻扭头看。涂康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右边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白耳之前一直觉得涂康頔很瘦，没想到他脸上还有一点肉，看上去手感不错。因为带着笑，平时那种疏离相对少了些，整个人柔和了几度。
白耳和他对视一眼，装作随意地移开了目光。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回去吧，方勤荣你也回去吧，爸爸要睡觉了。”白耳把周围聚着的人往外推。
“又睡？鸭鸭你是睡神转世吗？”方勤荣夸张地说。
“不知道未成年人每年要睡够十一个小时吗？爸爸睡眠时间不够就长不高了。”白耳趴在桌子上。
“还想长高，你是想以后一步跳上三楼么？”
“滚。”白耳低低地说。
白耳算是重点班里少数中午要睡上整个中午的人，用王彪硕的话来说就是非常奢侈，浪费生命。和其他人相比，白耳睡眠时间也不算多，他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深夜一个人学习，然后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睡觉。
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特别一点，不要轻易被淹没在人群中，不要被忽视，被遗忘。
晚自习开始之前，趁姚梦还没回来，白耳把她的鱼缸放自己桌子上看。
金色的那只叫王彪硕，看起来非常有活力，来回游动，看起来自在地不得了。银色的那只叫笨蛋，状态就不怎么好，偶尔动一下。过了一会儿，笨蛋甚至开始一动不动，隐隐有种要翻肚的感觉。
“这个笨蛋不行啊。”白耳拿了根吸管戳戳它的背，“笨蛋加油啊。”
乐童馨看了一会儿笨蛋，皱起了眉头：“感觉它快要死了。”
“这么快？恭喜姚梦第一天就养死了一条鱼。”白耳又戳了笨蛋一下。
“不能让她知道，她该不开心了。”乐童馨端起鱼缸。
“你想干什么？”白耳吓了一跳。
“去换一条。”乐童馨端着鱼缸走到教室外的水池边。
过了一会儿，白耳看到乐童馨把银色的那条鱼装在了矿泉水瓶子里，金色的那条还在浴缸里。
“一会姚梦回来你先别让她发现少了一条，我去换一条回来。”乐童馨拿着装着鱼的矿泉水瓶就想往外走。
“现在已经封校了，你怎么出去？”白耳问道。
“翻墙。”乐童馨满不在乎地回答。
“给我。还是我去吧。”白耳把瓶子自从乐童馨手里拿回来，“姚梦那么麻烦我可瞒不住她，还是你自己来吧。你是在安华公园买的吧，我知道那里。”
白耳他们学校，市重点高中，有名的管理严格。学校整个被两米高的围墙围起来，校门口的栏杆上更是一排排的尖头，威慑力十足。让乐童馨一个女生翻墙太危险了，白耳有点看不下去。
“鸭鸭，谢了。你也小心点。”
“爸爸闭着眼睛都没问题。”白耳拎着瓶子走出了教室。
安华公园离学校不远，走快点也就十分钟路程。
白耳把原来的鱼还回去，补了几块钱换了条十分活跃的和原来长得差不多的银色小鱼，店主还送了几袋鱼食。
学校封校不让出去，但是可以随便进。进校不用翻墙，直接走大门就行。
白耳走到校门口刚想进去，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一回头，王彪硕正站在马路对面。
白耳5.2的视力告诉他，王彪硕现在的表情非常糟糕，恐怕这次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王彪硕走得很快，本来这个点学校门口是没什么车，街角突然出现一辆疾驰的小轿车。
“小心。”白耳大喊了一声。
王彪硕根本躲闪不及，整个人被小轿车撞的飞了起来。然后白耳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瘦弱的老头撞在了学校门口边的围栏上。
学校大门旁全是由一根根尖锐的栏杆围成的，此刻王彪硕的身体挂在上面，血液顺着栏杆向下流淌。
白耳站在原地，矿泉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银色小鱼因为缺氧拼命挣扎。
王彪硕死在了他的面前，以这样突然、惨烈的方式。
白耳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急促。他感觉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只能更加用力地呼吸。
白耳艰难地向前迈出一步，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是那首歌。
在教室外听到的那首歌，现在再次响起。
熟悉的合唱，刻意做作的欢快，乐舞至末日的癫狂。大段重复的颤音，突如其来的低沉，宛如一场深渊审判。撕裂的童声，被扇动的翅膀席卷至高空。
永恒的静默。
黑暗降临。
“白耳？”
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白耳，醒醒。”
白耳睁开眼睛，入目是涂康頔凑近的脸，带着极其少见的慌乱。
记忆闯入脑内，白耳肢体抽搐了一下，随后把涂康頔猛地推开。
涂康頔猝不及防，向后退了几步，带动凳子拉出刺耳声音。
众人目光霎时集中到白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