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五

现下一堆大姑娘小媳妇儿围着元宝宝看，这娃娃长得这般玉雪可爱谁家丢了不得急死，可这么多天都没找来可不是碰上啥了才丢了娃娃吧。现在外边儿可不太平，今天董大帅打张大帅打输了，明天又王司令打上了黑风寨了，也就这地方偏僻，那些老爷元帅们还想不到这里来。

村里人就这么认定了元宝宝是个因为外头打仗和家人走散的大户人家的娃娃，元宝宝走到哪里都有人怜爱地塞一把糖果或者蜜饯果干儿等零嘴，毕竟元宝宝扑闪着大眼睛的样子真没几人能抵挡。

小凌子与有荣焉地在旁边看着村里大妈婶子们问一句给元宝宝塞一把零嘴儿，元宝宝可真是个宝贝疙瘩，走哪儿都不缺人疼。

那边王二叔家婶子问元宝宝：“宝宝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呀？”小凌子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小凌子一见到元宝宝就把他当作了女孩子，可从来没有问过他是男是女，元宝宝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分辨不出性别的时候。

六

小凌子拉着元宝宝跑走了，在一众街坊的惊呼中头也不回。

元宝宝被拽着跑得气喘吁吁，急声让小凌子跑慢点，却被小凌子的目光吓得闭紧了嘴，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小凌子山脚下的家。

小凌子恶狠狠地甩上门，盯得元宝宝连连后退，突然唰得一下拉下了元宝宝的裤子，吓得元宝宝惊呼出声，虽然元宝宝是男孩子，但他也是被教导下半身是不可以随意露出来的，男孩子露出下半身是耍流氓，会被大人打屁屁的。

可是这是小凌子故意拉下他的裤子的，他也不想耍流氓的呀，元宝宝越想越委屈，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小凌子一看元宝宝快哭出来了，也吓了一跳，赶紧帮他把裤子提了起来，脱口而出就是道歉，只是越想越是懊恼，如果不是为了过几年娶得起媳妇，他才不会养元宝宝呢，人长大了都是要娶媳妇的，这是河东面阿蔡婶教给她儿子的，阿蔡婶是寡妇，养着她唯一的儿子，每天念念叨叨地就是要多攒钱给儿子娶媳妇，虽然她也老是拿小凌子教育儿子，老是说像小凌子那样吊儿郎当长大就会没有媳妇，像赵二狗一样一辈子打着老光棍，但小凌子觉得她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娶媳妇可不就是人生大事嘛！

七

元宝宝睁大了眼睛看着沮丧的小凌子，安慰他，男孩子也是可以做媳妇的。

小凌子一脸的不信，元宝宝也急了，忙道他的二哥哥就是给人去做了媳妇儿。

小凌子想着，兴许元宝宝他们城里人就是和乡下人不一样，娶个男媳妇定是件极洋气的事情，他却不知乡下人家连让儿子入赘都是件极不情愿的事，让家中儿子去做男媳妇也只有有大难处的人家愿意了。

小凌子的黑眼珠又狡黠地转了起来，故意说道，“你说是就是吗，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哪家男娃子给人做了媳妇，除非你给我做媳妇我就信了。”

“嗯，我看人家娶媳妇儿都是给聘礼的，我也不白占你便宜，你给我做媳妇儿，我就把家里那窝小狗给你。”

元宝宝长得好，和女孩子顽总是被抢着当作新郎，此时本也只当是小孩子间耍着玩的，又有一窝小狗诱着，因此一口便答应了。

小凌子也便喜笑颜开了。

八

日升日暮，爆竹除岁，转眼年关已至。

小凌子从未准备过过年诸多事项，果腹尚不能满足，何来富余的银钱过年。只是今年家中多了一个人，断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只是囊中羞涩，年货价高，让小凌子一个十一二的半大孩童掏钱置办年货却是太过为难他了。

今年与往年不同，小凌子过年不再是独自一个人，总要与从前过得不一样。每年廿五、廿六开始年味便很浓重了，村里天天都有去镇上置办年货的，小凌子寻思着这会儿各类年货店里定缺着人手呐，长工再勤快也忙不过来，这时候短工价格又高，趁这时去帮工，薪金可以少要点，只是要求店里价格便宜点卖些年货便可。

小凌子想得没错，廿二那天去镇上帮工了一个下午，年货店老板见他干活勤快、手脚麻利便留下了他，帮到年三十下午给他十个铜板。

只是镇上离村子里足有四里地，小凌子脚程快也得起个大早，回家时天也又已黑透，如此到真正过年，元宝宝已近十天都未与小凌子好好说过话。

九

无父无母的孩子总令人怜惜，却也容易令人厌弃，无他，顽皮的孩子处来的污蔑总无从辩驳。

元宝宝虽长得招人怜爱，却耐不住他总是和小凌子顽在一处，那些孩子不愿搭理他，元宝宝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便也不愿意往村子里去，小凌子交代他乖乖待着便也真的整天待在家中，只与狗狗玩耍。

所以小凌子结束做工最高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元宝宝。

小凌子年三十提着一兜年货回家时，见到的就是元宝宝冲他扑过来的画面，心里不知有多熨帖，可从来没有人这么期待过他回家，也仿佛在这天他终于有了个家。

小凌子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从兜里掏出一把松子糖递给元宝宝。

“我们做年夜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