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家（1 / 1）

四年前，乔纳森在位于Fresno和Bakersfield两大货运密集城市中间的波特维尔买了一小块地。这块地很小，还不到两千尺，中间坐落着一栋很破旧的车库改建的后屋，车库二楼是一个低矮的储藏间，可以住人。这块土地原本属于一对老夫妻，他们退休后决定去周游世界，又苦于没有足够的钱，干脆卖掉了原本也荒废的后屋。乔纳森平时也不太关注地产，对房产投资更是一窍不通，只要是离自己拉货常去的几个城市不远，他又负担得起就可以了。他花了七年的时间替货运公司不分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地运货，又一口气花掉了这七年来攒下的十五万美金，换来了这小小的一方块土地。

交接完手续，老夫妻就高高兴兴地拿着乔纳森的钱去周游世界了。乔纳森破天荒向雇主请了个半个月的长假，自己开始改造起这个旧车库来。买地已经花掉了他全部的积蓄，再请人来改建是完全不可能了，乔纳森也从来没想过要请人来代劳这些事。他量好了房间的尺寸，去建材市场买了些材料，拆掉了原有的车库门，换上了一扇从建材市场淘来的颇有西部牛仔风格的旧木门。原本一楼车库的面积大小刚好作为厨房和客厅。二层低矮的阁楼则被乔纳森拆掉了一半，和一楼打通，余下的一半作为开敞式的卧室。乔纳森用买来的材料打造了楼梯和二楼的围栏，又在一楼的角落里隔出了一小块空间作为卫生间，安装上整体淋浴间、水池和马桶之后，一个简易的二层小家就算完工了。

在这过去的七年里，他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公路上度过，有段时间为了节省开销，他甚至连租住的公寓都退掉了，只带着一个行李箱，几个月都辗转于不同的城市间，睡在卡车里。忽然有了自己的家之后，乔纳森反而有些不适应。一个受雇于同一个公司的司机曾经跟他说，要趁着年轻攒一笔钱，买了属于自己的地产和卡车，以后年岁大了才不至于孤苦无依。由于常常会在强烈的日光下驾驶，很多卡车司机会面临视力严重衰退的问题，这些人也会因此而被迫失业。乔纳森听从了同行的劝告，攒下来钱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此时却躺在宽敞的床垫上，听着窗外远处沙漠郊狼此起彼伏的叫声难以入眠。在未来的几年、几十年里，在每个工作结束的夜晚回到家，自己都会疲惫地躺在这张床上入睡，一想到此他便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空虚。曾经在小镇上打工，回到家有母亲刚烤好的热派和弟弟妹妹们欢笑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而且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七年。这七年里他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家里的信，有时夜里也会梦到弟弟妹妹们，他们还和小时一样顽皮可爱，感恩节时排着队吃火鸡，圣诞节时围着圣诞树嬉笑玩耍，他总是在弟弟妹妹的欢笑声中醒来，醒来时要过好一阵才想起，他们已经都长大成人，却连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了。记忆凝固在了离开家的那一刻，时间悄然在他身上溜走，却没有原谅他。

在遇到迪兰之前，乔纳森从来没觉得家里少什么。但是迪兰来的第一天，乔纳森煮了一锅芝士通心粉——乔纳森极少回家住，家里也几乎没什么储备的食物。看着迪兰抱着碗坐在地板上吃得开心的样子，他总觉得住了四年的家里好像忽然缺少好多东西。第二天乔纳森起了个大早，带着迪兰一起去了Target连锁商店，在家居用品区挑了一个最厚的坐垫，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个一样的放进了购物车里。迪兰身上还穿着乔纳森的衣服，肥大的外套在他身上晃来晃去，看起来就像一只刚被从动物园解救出来放归了大自然的小猴子。迪兰毫不顾忌周围是否有人，从背后抱住乔纳森，两脚离地把重量全压在他身上。

乔纳森摇摇头，这短短几天以来他已经适应了迪兰完全不顾场合的示爱。有一次他正在做饭时，迪兰从背后偷偷接近，把两只冰凉的手从背后伸进他的衣服里，乔纳森差点把一锅土豆泥都扣在地上，换来的自然是床上一顿收拾，直到迪兰眼角都泛出泪花来乔纳森才有些心疼地放过了他。结果问起下次还敢不敢的时候，迪兰咯咯咯地笑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要的就拿。“乔纳森看迪兰逛得起劲，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想到家里确实很多东西一直都没有买，自己独身一人时怎样都可以将就，少了什么也从不觉得，可是迪兰来了之后，乔纳森发现客厅连像样的沙发都没有，双人的毯子也要添上一条。路过服装区的时候，他想起来迪兰还需要一些衣服，回过身来刚想拉住他问他喜欢什么样式就自己拿，却拉了个空。

”迪兰？“

乔纳森拿了几件看起来比较暖和的衣服，挑了小码，放进购物车里。这时，迪兰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个枕头。

乔纳森迟疑着接过枕头。

”我们需要多一个枕头，做的时候垫在腰下面你会比较舒服。“迪兰美滋滋地和他解释。

”……好吧。我给你拿了几件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迪兰把那几件衣服都挂回了货架上，只留了一件连体的居家服，乔纳森看自己选的款式他都不喜欢，心里暗暗有些失落。

”新衣服就不用了，等我找了工作赚了钱再买，现在我穿你的衣服就行了。“

”你穿我的，那我穿什么？“

”我穿你的，你穿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