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迪兰身材虽然纤瘦，但个头并不矮，乔纳森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点肥大，但是长短倒还勉强合适。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手插兜，裹紧了上衣。他低下头时能从胸前领口的位置嗅到一丝乔纳森身上的味道，混有淡淡的风尘仆仆的烟草味，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味道却又消失不见了。

他有些沮丧地转过头去看着乔纳森。乔纳森专注地开着车，他没有戴帽子，深金色的短发抹了一点点发蜡，脸也刚刚刮过，留了一层薄薄的胡茬，他只穿了一件没有图案的黑色T恤，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搭在档位上，手臂的肌肉把T恤的袖子撑的很满。夜间仪表盘上的灯全亮起来了，车前大灯照亮夜晚的公路，与白天又是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一只很小的飞虫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车厢里，每当车驶过路灯下的时候，车厢被短暂地照亮，迪兰总能看到小飞虫在空中转着圈。

座位后面是宽敞的休息舱，床上整整齐齐地铺着一条毯子，床头有两个枕头，枕头上扣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封面已经很旧了。床头的储物架上有一只很小的便携式咖啡壶，一只马克杯，几本体育杂志，杯托上插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今天是圣诞节，路两旁的住宅亮起了圣诞的装饰灯，迪兰看不到窗内的人，却能看到从窗户里透出来的节日气氛。街上的汽车寥寥无几，连很多连锁商店都只营业半天，此时已经关门放假休息了，而乔纳森早就约好晚上9点要去码头接货，他根本没想给自己留出节日休息的时间。白天和黑夜的变换，季节的变换，路旁风景的变换，他似乎都毫不在意，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累了就在车后面的床上睡一觉，阳光刺眼时就戴上帽子和墨镜，阳光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痕迹，他却不经犹豫地将车又驶进黑夜里。

虽然下午已经短暂地休息过，但是温暖的车厢和昏暗的光线让迪兰再一次觉得昏昏欲睡。

“困了可以去后面床上睡。”

迪兰想了想，摇了摇头。睡在乔纳森的床上，盖着他的毯子一定很美好，但是他不想留乔纳森一个人在前排开车。这个人看起来早已经习惯于此，可是迪兰就是不想看他独自一人的背影。

乔纳森也不勉强他，电台里播放着体育节目，说的是蒂姆威尔逊终于转会去了费城老鹰的消息，穿插着十几分钟的圣诞歌曲，他把音量扭到了最小。

迪兰叹了口气，他自己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过过温暖的圣诞节了，记忆中永远是母亲赌博输了钱对他肆意发泄愤怒，或者继父的拳脚、姨母的冷嘲热讽，现在他坐在乔纳森身边，身上裹着他的衣服，他感觉很好，好到自己可以原谅过去发生的一切。可是乔纳森呢？他愿意在便利店挺身而出，不动声色地替自己解围，愿意与他分享最喜欢的食物、温暖的房间和干净的衣服，即使是自己以那样糟糕的借口骗了他，他也原谅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愿对自己敞开一丁点心扉。迪兰忽然心疼起来了，他看着乔纳森宽阔的胸膛，很想从背后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