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4）（1 / 2）

“不吉？”

她反问一句，似乎明白了，怕因为自己的言辞之失而致稹哥哥伤势加剧，便乖乖闭口不言，一张小脸涨红。

医正诊断一番后，寻了此间身份最贵重的宝髻道：“县主，郡王染了风寒，但伤口依旧不能捂着。依微臣之见，撤掉内间炭火，夜里要着被，或是和衣而睡。”

宝髻捏了捏裙裾，道：“我知晓了，多谢您。”

她还从未自己撑起这些场面，此时竟有些退缩之意。

医正背着药箱离开，宜家便命人撤了炭火盆。

宜家明白，宫婢们燃炭火并非是怕永平郡王染了风寒，而是怕外间的高阳长公主起病。在她们眼里，一个没有至亲傍身的表面风光的郡王远远不及陛下唯一的姊妹来的重要。

可惜县主不明白，可惜郡王太明白。

所以郡王寡言少语，宁可自己受着，也绝不道出委屈。

思索间，宜家微微叹息一声，道：“县主，奴婢先去煎药了。”

宝髻摆摆手，满不在乎。

她胡乱蹭了蹭胖乎乎的身子，找个舒服的位置跪坐着，趴在榻边道：“稹哥哥，你此时是冷还是热呀？”

李稹意识不清，没有回答。她便继续道：“听说你救了个天仙似的小娘子，我也很开心呢。要是我这样三脚猫的功夫，定然不如你罢。”

她不喜舞文弄墨，但却喜欢跟着李稹舞刀弄枪，随他还学了些小功夫，但一直也没派上用场，她也便懒得再学。

“永乐……”李稹张了张口，嗓子眼仿佛是放了炭火般灼热干涩，迷迷瞪瞪唤了一句，继续道，“你不要跪着，腿会痛的。”

宝髻睁大了眼：“哇……稹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跪着？”

李稹有些想扶额，她完全搞错了重点。费力张了张口，道：“永乐，听我说。你留在这里也是徒劳，回家等着罢，我会回来的。”

宝髻扁着嘴摇头：“我不要，我要陪着你，腿一点都不痛，稹哥哥才是最痛的。”

李稹沉默。

她一点都没说错。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她有一点不舒服他便会自责心痛。这个又傻又娇气的妹妹，是上天见他无人疼爱才赐给他的，他心怀感激，将她捧在心尖尖上，哪怕她只受了一丁点伤，他也会痛。

世人皆言大明宫中无真情。

可他长在这里，他看在眼里。太子也好，永乐也罢，都是天之骄子，都是被众人拥簇着长大。可他不一样，父亲不疼，亲族不顾，幼时被扔来扔去才到了东宫。陛下确实待他极好，但终究不是亲子，陛下的爱也是有限度的。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太子与永乐了。

思及此，他抬手抓着宝髻的小臂，蹙眉道：“那你便坐在里榻自己玩可好？”

宝髻眨巴眨巴眼，似乎在考虑他的话。

须臾，挺起身板两手叉腰气呼呼道：“你就是想骗人家上榻！稹哥哥真讨厌！”

李稹阖眼。

他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地上冰凉，怕渗了她的骨腿。谁知这小妮子脑子里想的净与旁人不同。

“没有。”他平静地辩解一句。

守着她这么多年，自己早已习惯了。

宝髻看着他苍白又疲惫的面庞，心里隐隐作痛。于是便小声服软：“那好吧，我自己去里榻玩。”

宝髻在心中狠狠抹了一把泪：再见了，黄花小闺女。

她小心翼翼爬上去，捏着绢帕替李稹擦拭额间细汗。

屋里越来越敞亮，侍奉在一旁的婢女去开了窗，宝髻吸了吸鼻子，一阵木樨香袭来。她往外爬了一点，瞧见院子里植了一棵参天桂树。

昨夜乌漆麻黑的，她也没瞧见，一时紧张，竟也没发觉。

李稹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宝髻便给他擦汗，期间宜家捧了药进来，她也没敢吵醒李稹，便让药先晾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悄么声爬下床，轻轻拍李稹的手：“稹哥哥，醒醒，该吃药了。”

扶着他起来喝了药宝髻才得了空闲，领着宜家预备去寻太子。

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必然是不能小觑的。此事只怕又会牵扯更多，她怕太子哥哥处理不过来，平白得了陛下惩罚。

宝髻往出走时高阳才回来，见女儿一副匆匆模样，便问她：“宝髻，你又要疯去哪玩？”

“没有，我想去帮帮太子哥哥。”

宝髻一脸认真。

高阳颔首，便让她离开了。

她适才从陛下那里回来。听闻陛下所言，大致是咸阳县县令家的夫人带着小娘子去了大慈恩寺，但那想要刺杀那位小娘子的人非但与她们没有一丁点联系，还是咸阳折冲府果毅左都尉。

盘问一番折冲府周遭人士却说此人平日忠君爱国，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

连陛下都跟着大理寺发愁，毕竟此事涉及折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