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44.

\t老王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不敢置信。我也无法相信，目光在老王和张嘉禾的枪口之间来来回回——他胸前确实出现一个黑洞，那个窟窿正汩汩流出鲜红的液体。他抽着气，还没能说出一句话就彻底倒下去了。

\t“你他妈打偏了！”我一把揪住张嘉禾的衣领大吼起来，“他死了！”

\t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张嘉禾被我拽得踉跄几步，差点没站住脚跟。他就以那种被我拎着的姿势，静静看着我，要将我看出同样的窟窿。

\t“我没打偏，是你想偏了。”他说，然后如拂去衣领上的浮尘般，将我的手打落下来。他从始至终没和我对视过。林或喜上来想拉住我，被我甩开了。

\t“你没说要他死，你说目标不是他。”我几近绝望。在或长久或短暂的那阵死寂里，我看见刘卫国捂住自己受伤的腿，咧开嘴，嘲讽而无声地笑着。笑他同伙的天真，笑我的天真。周长歌站起身，轻轻拉住我，她的双手冰凉。她像同小孩说话那样对我说：“那可是绑架你的人。”

\t“但他罪不至死。”我无力地回答。

\t“那你也承认他是有罪的了。”她轻声说。

\t“……我们、我们也不干净。”

\t“正因为我们都是这样的人，怎么还敢奢求别的？野兽只能比谁的牙齿更加锋利，谁抱有仁慈的幻想，谁就会被撕得一片不留。”她顿了顿，“我们就像在玩俄罗斯转盘，你知道的吧。那颗子弹终究会来的，或早或晚。不是打在对方身上，就是自己身上。你已经被绑过一次了，我以为你会懂得这个道理。”

\t我垂下眼不再去看老王的尸体，也不想再和她说一个字。不久后阿江从前门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捆塑料布，轻车熟路地将老王的尸体包裹起来。这就是他的裹尸布了，红蓝间隔的白色底布。

\t我觉得很无力，比被绑架那时更甚。我只想知道林或喜是不是站在我这边，但始至终他都是沉默的。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这一切会这样发展，然而不管怎样，他都默许了。我盯着他，要充血爆炸。他目光有些躲闪，不愿意直视我。他总这样。总是闪烁其词，总是躲避我抛给他的所有问题和心情。因为他知道就算如此，我仍然会为他做任何事。他是多么狡猾的人啊，狡猾得可恨。

在这刻我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医院他曾问过我“值不值得”，现在我也想问自己，究竟值不值得？假使为了这一切背叛自己，还值得吗？我的存在是不是只是一颗垫脚石，为他铺平复仇的道路，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t之后审讯刘卫国的过程非常漫长，漫长得像一场凌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凌迟了。起初他不肯说。在吃了张嘉禾赏他的那颗子弹后，他明白这一次，他再也不可能走出这扇门，这让他反叛心更重，不愿意说出任何有利于我们的信息。后来张嘉禾拿来一个水壶，滚烫的开水泼在刘卫国的手臂上，他的惨叫就一波又一波地传开来，惊起树上几只鸟儿，匆匆飞去另一片宁静的树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