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t“三月份的时候去世了，癌症晚期。本来还有可以治愈的可能，在纠正院拖得太久。”他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不如你来猜猜，今晚被炸的那个人是谁。”

\t虽然很想知道那个故事，但我也害怕，怕真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所以他不说也好。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思走向下个话题，摇摇头表示猜不到，电视上只说是受害者王某。

\t“育樟学院的校长，王回。”林或喜清晰而缓慢地说出每一个字，吐字轻巧，发音沉稳。他的声音冷得就像刀片，如同凌迟般，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名字一片一片地切割开来。我直觉在那阵长久的惊愕之后，他得到了些许释怀。尽管他又想起蓝宇，以及与他相关的种种回忆。我说自己不难受那是假的，我为他难受，为他们难受，也为我自己难受。但是他只要有哪怕一丁点释怀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没原则：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就难过。尽管现在我是在隔岸观火，这不是什么道德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什么又是道德？我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也不要被这准则画地为牢。有些人画地为牢，而另一些人亡羊补牢，蓝福明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t“想出去走走吗。”我转身帮他找外衣，这几天已经开始降温，黔城最美的季节也快到了。

\t“去哪？”

\t“去找张嘉禾，”我对他笑了笑，“顺便去医院探望探望他们，你的故人。”

空气沉寂几秒后，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带着相同沐浴露香味的拥抱裹住了我。这下我真的慌了，衣服拿在手里，放也不是给也不是。更要命的是我忽然觉得鼻子痒，没忍住蹭了蹭他的脖颈。那片无人开垦的荒地顿时被我侵占。柔软，且温暖。他是不是想起谁了？

\t但他是活着的，他是我眼前的。

\t“干嘛呢，你干嘛呢这是。”我干巴巴地说。关键时刻我却失去任何调侃的能力。这使得这个时刻变得更加微妙。

\t“小心被捕，共犯余年。”他低声说，然后干脆利落地放开了我，接过我手中的外套往外走，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痴痴地发呆。更更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大的杀伤力。我开始怀疑他的迟钝是装的，因为他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上我致命一击。

\t张嘉禾的消息很灵通，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他说自己脱不开身，让我们先去医院看看情况。我们骑着小破驴杀到医院后，得知这两个人已经分别被转进重症监护室和无菌病房。张嘉禾叮嘱我们不要过多露面，于是我们只站在走廊的一头，从人来人往中遥遥地看。先是王回，他在无菌病房。我从小护士那里打听来消息，他全身的烧伤面积高达百分之六十，虽然生命没有大碍，但估摸着毁容了。蓝福明就没这么幸运了，或许他在袭击王回之前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但却落得这个生命垂危的下场。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t我觉得非常感慨，盯着往来的人群，突然意识到尤其重要的一点：作为校长的王回被蓝福明“解决”了。先不论成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终于能看见曙光了？网站上说王回从育樟建校初就担任校长一职，迄今为止已有十年之久。他就是那黑暗最浓厚的一部分。接着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周长歌和张嘉禾，在他们以为刘卫国是那最后一个人时，在他们以为自己快接近成功的时候，并没有向我提及之后的打算。他们会就此罢手吗？以他们的风格来看，好像没这么简单。

\t我正陷入沉思，林或喜突然和我说他看见蓝宇的妈妈了，想过去问问更具体的情况。想起张嘉禾说的话，我本想拉住他的，转念一想反正我在这看着，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放任他去了。

\t他走之后我突然想上个洗手间，搜寻一番后发现走廊尽头有个小小的厕所，就往那里走去。我酣畅淋漓地解决之后，听见身后门被推开了，但是来人却没有走到小便池这边。正觉得奇怪，我转过身，一个身着清洁服戴口罩的精壮男人猛地朝我袭来。他朝我下巴狠狠来了一下，剧痛来袭的瞬间伴随着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注意到在他身边放着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大塑料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