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27.
经过草办的那一晚后,我对林或喜刮目相看。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惊讶的,他还在读初中那会儿,逻辑推理这方面的能力就已渐渐崭露。他理科很好,有时我不懂的问题都要腆着脸去问他。他还拿过市内挺牛逼的奥数奖,那张得奖的照片至今还贴在我家相簿里。而相对的,他的英语却烂得出奇。就算是初中英语,他也很难考及格。
不过这些都没所谓,我在意的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推测。我问过他好几次,他都不肯说出原因。我只能默认是因为他觉得我蠢,就算说了也是鸡同鸭讲。
直到八月底他陪我去医院拆石膏。
拆完石膏后,我们绕着医院旁的小公园走了几圈。刚拆下石膏扔掉拐杖,我无法适应这突来的自由,只得慢慢地走。他盯着我滑稽的步伐,突然说:“你好像鸭子。”我撸起袖子作势要揍他,又听他说,“本来不想让你去找张嘉禾的,但没想到他会先找我们。”
我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把嘴巴紧紧一闭,再也不肯吱声。我站在那琢磨大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怕如果你把刘卫国的事告诉我,我会忍不住去找他?”
他没吭声,我知道他是默认了。可是为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张嘉禾了。我仍然一头雾水,直到不经意的一低头,看见自己下半身不甚和谐的动作,一激灵——原来,原来他是担心我的脚。担心我不顾伤势,执意要去找张嘉禾。
这下我彻底被他感动到了,但我不想再追问。我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于是我跟在他脚后慢慢地走。正值黄昏,橙红的光线照射在公园的人工湖上,波光粼粼。在这柔和的光照中,前方的他脑袋毛茸茸的,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动物纪录片。在那里面,非洲草原上的小狮子也是这样,皮毛又松又软,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我不禁又想起自己那个无谓的假设,要是他没被送去纠正院该多好。前些日子老余找我商量过他读书的事,说想把他安排进熟人的复读班。那个时候我真的有些恍惚,以为林或喜只不过是高考失败,属于他的岁月悠长而美好,他可以选择复读,考上理想的大学。他可以远走高飞,这个世界如此广阔。
但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了。我见过他深夜里因噩梦惊醒的模样,也会时常想起张嘉禾尽管极力抑制,但还是十分痛苦的那张脸,我更会想起那些还被困在纠正院里的孩子。现在我才明白,这种仇恨会毁掉任何人的一生。这一切没发生在我身上,只是因为我更幸运而已。我没资格去评判他们的选择和痛苦,也无法给出更好的建议。
所以面对老余那张不知内情的脸,最终我觉得很无力。我说:“让他先休息一年吧。”
但一年怎么够呢。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余下的大半生,他们都只能在这阴影之下过活了。
所以,眼前这份宁静真是太难得了,美好得甚至像是假象。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偷偷对准前方他清瘦的背影按下快门。
但还不等我看一眼照片回放,张辽远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我有些不妙的预感,平时都在微信上联系着的,能让他专程打电话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我叫住林或喜,让他先别急着走,这才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