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24.
\t回到黔城后,倒是过了一段我没想到的安稳日子。因为腿不方便,只能每天待在家打打游戏看看书。老余重操旧业,又为我开始熬制爱心鸡汤大骨汤各种汤,总之听说什么补他就挑什么熬,简直疯魔了。有几天他甚至念叨着要去搞点羊鞭,我非常惊恐,赶紧把他这个魔鬼一样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t林或喜说我绝对是得了骨质疏松,四年前骨头就断过一回,四年后居然又重蹈覆辙。我没好气地骂他,四年前是他拖着板凳往我胸上砸,而这次是我因为背着他才崴了脚。就这样,他居然还好意思拿我开涮。
\t结果过几天后他从外边提了一大包保健品回来。
\t我说:“你干嘛?”
\t“你不是缺钙吗?”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瓶瓶往桌上放,“钙片,多补补。”
\t“呸,”我眼睛一转坏笑道,“谁说我缺钙了?我缺你。”
\t嗯,那天下午我差点连人带拐杖被他扔出家门。
\t至于徐岩的事,后续我不太清楚。当下他们已经回到各自的老家,宿舍那几个还会经常拉我开黑。四缺一,专属于徐岩的那个打野位总是空着,由路人填补。我们的上分之路由此变得异常艰难。室友在屏幕上和路人对喷时,我总难以自己地想起徐岩躺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张辽远在游戏里也沉默了不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想到了同一处。
而在成都发生的事,我没有对别人提起过一个字,包括张辽远。哪怕我多么努力地不去回忆,但只要一听见或看见相关的新闻,整个人仍然会瞬间紧绷起来,生怕那栋房子出现在新闻头图里。我本想回来之后就去找周长歌,但腿脚实在不方便,而她让我好好休养不用着急,即使在我将刘卫国最后那番话告诉她之后。于是这件事仿佛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t林或喜也不问我那天的事,不知道他究竟记得几分。趁着我们出去的那段时间,老余把他的房间腾了出来,现在我和他终于不用挤一间房了。所以很多时候,我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等待窗外曙光乍现。
\t也有实在躺不下去的时刻,好几个凌晨,我艰难地挪动到阳台想吹吹风。林或喜却已经在那儿了,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夜凉如水,我们就在这水一样的夜色里闲聊或者什么也不说。从成都回来之后,他身上那股戾气倒是消退不少,我猜这厮绝对是被我真挚的情谊感化了。
天色在我们之外逐渐露白,他的轮廓明朗起来。我偷望着这个人,心里小小的得意在发芽生长:起码这个时刻,以及它之外更多的东西,是只被我拥有的。
我终于,朝着他晦暗的世界前进了一步。
\t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八月中旬。这几天老余看我的神色总是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生日快到了,这几年他一直都想给我过一次生日。可自打小时候起我就清楚,我的生日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它同时也意味着死亡。孕育我的那个人的死亡。
\t虽说现在看来,老余简直是天上人间百年难得的模范父亲,但在最初的那段时间他并不是这样。而他以为我那时还不记事,也就对那段回忆闭口不提。但其实我记事很早,我都记得。
\t还好,他用很多爱弥补了那些创伤,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他。一个年轻男人被挚爱的逝去所重创,又要独自抚养新生命的成长。如果是我,我见不得会比他做得更好。但我也从心底里感到困顿,甚至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连接新生的另一头竟然是死亡?于是我非常抵触这个日子,每年都想把它从日历上划掉。
\t这天林或喜和丁姨去超市时,老余终于憋不住了,凑上来刚要和我说话,我连忙一根烟塞进他嘴里。
\t“干嘛你,我戒了!你阿姨看见又要骂我了!”他嗔怒道,然而嘴还津津有味地咂巴着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