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鸡蛋饼味道的吻(1 / 2)
课题结束以后,小组自然就解散了,两个专业不相同的人除了每周两次的马克思原理公共课之外,基本上也没有共同上课的机会了。
即使课题没有结束,小组没有解散,在听到邵一成那天晚上的回答后,郭川也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接着相处下去。
郭川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哪怕那天的回答是在邵一成喝醉后,哪怕除了他以外没人记得聊天的内容,哪怕他其实能够感觉到邵一成对自己和对别人那些小小的不同,但是这些也仅仅是沙漠中的一壶水,对于偌大的沙漠,这壶水的倾倒只会迅速地发出“滋”的一声,蒸发在空气中。
对于那些若即若离的,可有可无的回应,郭川唯一的选择便是拒绝,拒绝得到的可能性,实际上也是拒绝了最后不可避免的失望。
所以在邵一成像往常一样,在枯燥无味的马原课上替他占了最后一排的座位时,郭川装作无奈地指了指前排:“室友帮我占了。”头也不回地坐在了第二排中间的座位上,哪怕坐在这里被老师抽中的概率会提高百分之六十。
其实,在第一次拒绝后,他也很后悔,他曾将脸埋在衣服地毛领子下,偷偷掉头回望邵一成所在的座位,假象着如同往日一样把他往里面挤一挤,愣是不要脸地坐进原本三个人的座位中,心安理得地趴在桌子上玩手机。
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男生有什么好的?女生又漂亮又温柔,声音又甜美身材又火辣。
郭川一边想着,帮助一成把平安夜那天晚上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一边“咔哒咔哒”地来回开合着笔帽,一个不留神,透明的塑料笔帽被暴力按出了一条缝隙。
讲台上的中年女教师终于从毫无起伏地朗读书本中抬起头来,她的眼珠在厚厚的镜片后对着面前的学生扫视,最后翘着兰花指点郭川:“你,站起来说一说为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郭川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在看自己,才明白这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还是发生了。
他磨蹭着站起身来,这时才从书包中摸出一本厚厚的书,他弯着腰翻了半天,最后翻到封面:《毛概》。室友好心将书递到他的面前,他才比对着书本上划下的句子,磕磕跘跘读完整了句子。
终于等到下课铃声响起,邵一成已经拎这书包奔到他的面前:“走吧,去吃饭去。”边说着,见他坐在凳子上行动缓慢,等不及地替他把桌上的文具和包里。
郭川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自然:“你跟同学去吧,我和别人约了吃饭。”
邵一成有些不乐意,他还想问清楚和谁约了饭,又被自己本班的同学催促着去食堂,只好一步三回头:“晚上呢?晚上我去你宿舍找你……”
郭川揉揉有些酸痛的脸颊,他从未发现笑,竟然也是一件劳累的事儿,他的确和人有约了,不过不是中午,而是约在下午。
容捷打电话来,说是老婆最近特别爱吃油炸食品,他寻思着路边的烧烤也不干净卫生,干脆来肯德基买些烤翅带回家去,顺便将上一次拍好的照片洗出来几张,带给郭川,权当做第一次当模特留个纪念。
容捷和女友都是从乡下进城来打工拼搏的,在农村的家里也有弟弟妹妹,不过他们都不太争气,有些连高中都没有考上,直接上了职业学校出来打工。对于郭川,他们都把他当做自家兄弟一般,仿佛一个郭川考上了大学,也算是为村里人挣了脸面一般,平日里也捎带着帮他。
下午四点左右,郭川小跑着用半个身子顶开肯德基的大门。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冻得他不敢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一喘气嘴里就跟冒烟一样,呼出白茫茫一大片的雾气。
肯德基橘黄色的灯光照得人暖洋洋,里面被刚刚下课的小孩坐得满满当当的,左手鸡腿右手烤翅,吃得小嘴油汪汪,小型的游乐场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嘹亮的哭声和笑声。
容捷早就坐在里面等着,面前有一份打包好的烤翅和一些薯条,他小心地把纸袋子放进自己羽绒服内,希望老婆能吃到还热乎着的烤翅。他见到郭川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挥挥手:“这边。”
郭川绕过奔跑尖叫的小学生,总算挤到他的桌前,摘下黑色羽绒服的帽子,拨弄着额前的碎刘海:“容哥,找我来什么事儿啊?”
容捷坏笑着递给他三四张照片,都是郭川当时替小谈网店拍照时的半成品,郭川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把照片塞进口袋里,生怕被别人看到。他罕见地羞红了脸,双手捂着脸颊,低头笑骂道:“操,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别提了。”
两人相视一笑,容捷低头吸了一大口橙汁:“怎么样,找到靠谱的工作没?”
“凑合,还不是东跑跑西跑跑,总之饭还是吃得起的。”
“要不要再回酒吧?上次你同学举报之后,我们老板可老实多了,警察眼皮子底下盯着,禁黄禁毒禁赌,新时代三好酒吧。”
郭川心有余悸:“可饶了我吧,我现在一想起那地方就脑仁疼。”
容捷笑笑:“逗你玩呢,不过你别说,陆连生那家伙再也没来过,估计也是觉得晦气,反正他自己的店多着呢,爱怎么玩怎么玩,别扯上咱们就行。”
郭川点点头,沉默地扣起了手上的倒刺。
容捷逗他:“今天怎么了?小小年纪在这装深沉呢?”
郭川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矫情,他微微挑起嘴角,自嘲道:“小小年纪就不能为情所困了?”
容捷大笑,笑得露出了后槽牙,他伸手在郭川头上使劲搓揉一把,把他好不容易捋顺的刘海打回原形:“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什么情不情的,都没房子车子孩子来的麻烦……”
正说话间,郭川便感到一个人连声招呼都没有打,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身边坐下,同时还挟带着一阵屋外凌冽的寒气,都不用抬头便能确认是刚刚从店外走进来的。
邵一成大方地坐下,他的鼻尖泛红,刚刚吹完冷风又被暖气一烤,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红晕。他自来熟地对着对面的容捷打招呼:“上一次我们在酒吧见过,不记得我了吗?”
容捷看了看满脸诧异地郭川,又望向邵一成,挤出笑容:“对,我还记得,你是郭川的同学。”
邵一成将手肘支撑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上半身微微向前倾,盯着容捷,莫名营造出压迫的氛围:“正经人就不应该往那种地方跑,对吗?”他看了一眼郭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自顾自地说下去:“郭川既然已经离开酒吧了,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你呢,最好也少来找他,有这个时间找个女朋友不好吗?偏要缠着个男人,看起来不太正常……”
容捷也算是在社会上浸淫多年的人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他知道郭川同学估计误会了什么,不过轮不到自己解释,依照郭川的性子最是容不得别人误会,下一秒估计就要跳起来争辩。
果然,郭川“唰”的一下站起身来,不过与预料中存在一些偏差,他没有向往常一样面对误解破口大骂,骂脏话已经成为他说话的一部分,就像每天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但这是他选择沉默。郭川沉默着,他既没有看容捷,也没有看邵一成,只是兀自站在那里,仿佛与嘈杂的人群隔绝开来,形成了属于一个人的低气压。
“是我不正常行不行?能不能让我出去。”
这是他对邵一成说的第一句话,见他没有动静,便粗鲁地将自己的椅子向后拉,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响声,邵一成紧接着站起身来,他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似乎自从平安夜喝醉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之中就多了一份不自然。
郭川在这份关系中不断退缩着,邵一成前进一步,他能后退十步。
郭川并不抬眼看他,他觉得自己无需多费口舌,也明白中间的沟壑不是靠交谈就能填补的。他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暖气蒸得他头脑发涨,急切地需要冷风使自己变得清醒过来。
邵一成的胸膛挡在他的去路上,郭川向一侧移动,邵一成也跟着他的方向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