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兰伯特曾一度以为，自己和所有过去的关联都被埋在了第一百七十三号黑石小镇的坟墓里。

那天小亚瑟在墓园前的小教堂里等了很久，久到他都开始好奇苏利文哥哥有没有曾经踏足过这个小镇，如果有，他在这里做了什么，而他在这里的时间又和他的最后一刻相隔了多久？

小亚瑟通常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今天的事情却让他有些伤感。

那个拉着他的手纵容他在回家之前多吃一个冰激凌球的苏利文哥哥已经不在了。小亚瑟和苏利文都不是神的信徒，但小亚瑟现在却无由希望他能再有机会和苏利文沟通一下，哪怕要借助他从未依赖过的神明。

兰伯特从墓园中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他的脸上不仅没有带上小亚瑟构想的那种宽慰，反而像是刚刚从哪块墓碑下爬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小亚瑟关切地问道。

“这座墓园里一共有二百三十一座坟墓。”

小亚瑟没有理解兰伯特说的话。兰伯特也没有再说什么。

兰伯特在小镇上停留了一个月，他发现格里芬在想要他留下来这一点上做到了足够的真诚，“昆汀”曾经是小镇上最常见的名字，但现在兰伯特却难以在常住人口的姓氏中看到“昆汀”这个字眼。显然，在兰伯特不知道的情况下，格里芬对自己的家族进行了清洗。杰克显然也被算作了昆汀家的一份子，至少兰伯特得到的关于他的最近的消息是——“他同丈夫离开了。”

透露这个消息的人接过了兰伯特手里的几枚硬银币，之后匆匆跑掉了。

“天启”之后，除了撤走的旧军队和入驻的新军队之外，“通货膨胀”这玩意儿也跟着其他各种时髦玩意儿流入了第七区，短短几年，人们已经把曾经珍视的小镍币弃如敝履，黄铜币也很难在市场上出现，只有硬银币因为本身材质的价值没有那么快退出货币市场。

被安上了植入式终端的人们显然迅速熟悉了信用点的概念。

兰伯特对这些变化只是有一点点的感慨，他更关注的事情是如何努力找回自己和这个地方的联系。

兰伯特努力的过程并不顺利。

大房子里所有人都对格里芬的做法讳莫如深——实际上，如今的大房子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最后，只有曾为他们主婚的大法官对兰伯特透露了只言片语。

“我以为你就是他买回来的娃娃新娘，没想到格里芬……大人真的很喜欢你。”

法官犹豫之后还是用上了“大人”这样的敬称，他眼神中带着不赞同的轻蔑，但显然仍被一个死人吓得不轻，不敢用上任何污蔑的字眼。

在处理完所有法律文件之后，兰伯特又走回了他住了十几年的小棚子里。

他慢慢往回走，看着熟悉的街景，恍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变，瓦里会靠着墙壁在黑暗中发呆——如果他没有这么做，那就一定是因为杰克出现了。

杰克是什么样子的呢？

杰克可能会嘟嘟囔囔地咒骂，在受够了瓦里的沉默之后把兰伯特赶到露莎婶婶家。兰伯特通常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被允许回去，这时候杰克和瓦里就都变了样子，很多时候，他们会点上不算便宜的油灯，杰克会做一些好吃的，瓦里则沉默地坐在椅子里，不过脸上带着笑，如果杰克和瓦里的目光相对，一种怪怪的红晕就会从两个人脸上浮出来。

杰克和瓦里都不在了。

也许亨特雷会在。

亨特雷并不怎么吝啬灯油，可能是因为他手里的货币来得太过轻易。亨特雷喜欢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床上，一条腿死命往前伸，另一条腿踩着床沿，正好能让他把下巴搭到膝盖上。

如果他等到了兰伯特，他就会从床上跳下来。从兰伯特的篮子里搜罗一点吃的，狼吞虎咽一会儿之后就把兰伯特揽到怀里，从剩了一小半的白面包底下撕几条，像投喂什么小动物一样塞到兰伯特嘴里。

又粗鲁又斯文。

兰伯特摸了摸脸颊，那里曾经有一块伤疤。

于是他明白，亨特雷也不见了。

他突然不想回去了，可是他的双腿还是不住地向前迈着。

“我从来没觉得‘omega是水做的’这句话有任何科学道理，我是说，如果一定要说由水组成，几乎所有生物的身体中都含有水分。”亚瑟拍了拍兰伯特的肩膀，“兰姆，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