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格里芬一直这样对自己说，保守的大房子不喜欢自己的大胆，更不喜欢尤吉尔这样的革命家，有一天，就像是为了顺应大房子的这种愿望，尤吉尔不见了。

那时候的格里芬还不知道床上的承诺是做不得准的，于是他和最好的朋友艾尔莎一起离开了，想要找到消失的尤吉尔。

他们的失败那么理所当然，结局也是顺理成章的凄惨，格里芬终于明白，自己放纵少年情的账单并不只需要自己去买，不止艾尔莎，他的母亲也因此被祖父禁足，生前再没有离开那座大房子半步。

格里芬被扔到戒训室里关了三天，在荆棘神像的注视下，格里芬没有屈膝，可最后他心里已经认输了。他明白，浪漫的青春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随着“现今”渐渐变成“过去”，戒训室没有让格里芬弯下的膝盖最后还是屈从于了现实，那些来自前五区的漂亮道理最后也只能成为格里芬自嘲时候的秘密玩笑。

只有在极其寒冷、黑暗、孤独的夜晚，格里芬才会去悄悄肖想一下曾经温柔的火光。多奇怪的事情，百年多的时间里，支撑格里芬的却一直是短短几个月的温存——有爱，也有恨。

一下子又完全忽视了屋子里的其他两个人，格里芬躺在床上，轻轻地对着虚空的一点，小心翼翼地哼着那个人的名字——“尤吉尔，尤吉尔。”

兰伯特不知道那个亚瑟·尤吉尔·柯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星火，能够穿过遥远的时光，点亮一个临终老人最后的梦。兰伯特不知道故事到底怎样发生，怎样结束，他也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从曾经漠视和欺压他的丈夫身上看到这样脆弱敏感的一面。

他无所适从。

不过理智一向优于情感的亚瑟却做出了动作。

“格里芬先生，”亚瑟走到了格里芬的床边，用轻柔又坚定地声音说出了事实，“柯特先生——我的曾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他在三十岁的那年，就已经被迫害牺牲了。”

尤吉尔不是失踪了，他和他的星轮号，以违反了“战争协议”的罪名一起被带回了第二区。他不是没有错，他太年轻，太激进，没有太多的宽容与包容，而是将理想以武力的形式暴露了出来。

他本人直接被星际联合法庭判处极刑他，的支持者也被大量抓捕和囚禁。

他在第七区领导的战役后来被称为“圣城之战”，在他牺牲后的第一百个年头，他做法中正确的那部分才得到平反。同年，十大星区平权法正式起效，omega保护协会也正式合并进联邦政府机构。

不过尤吉尔本人不知道这个。他的生命早已停止，只剩下大片大片无人能探索的、冷冰冰的梦境。

不过，尤吉尔做的最后一个梦里有他的小格里。小格里是个多么矛盾又多么美好的存在。尤吉尔并不知道他的梦是他最后一个梦了，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再能醒过来，他不知道伴随着这个温暖的梦的是注射进他血管里冰冷致命的药剂。

梦的最后，尤吉尔梦见自己醒了。他飞快地买了前往第七星区的船票，带着焦急的、渴望的心情奔向他的小格里。

这就是梦境的好处，在梦境里你对未来一无所知，你对一切一无所知，你只知道你最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就足够了。

亚瑟·尤吉尔·柯特，圣城之战的精神领袖，未来十大星区平权法的奠基人，广袤黑暗中的那第一点星火，在他的小格里的怀抱里结束了一生。

而那个温暖了他最后梦境的人，对此无知无觉。

在失去尤吉尔之后，格里芬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过任何前五区的动态，公道一点儿说，他又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能力关注任何前五区的动态，他忙着把自己打造成冷血的格里芬老爷，忙着在渐渐显露出狰狞一面的第七区活下来。

他终于学会理解了那些他曾经唾弃的道理，他成为了那些道理的捍卫者之一，他的做法比他最冷血的alpha长辈还要强硬无情。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在第七区，谁不是这样活下来的呢？

格里芬把他最柔软的地方留给了尤吉尔，不告而别的、抛弃了他的尤吉尔竟然是他生命中最温柔的存在。

人们因为各种理由不告而别，因为厌倦，因为嫌弃，因为新的爱。在现实里，很少有人真正因为死亡那样离开。更多的时候，人在死前总是会想要“回来”，而不是“离开”。

于是格里芬只能相信，那个属于他的远游未归的人只是厌倦了，嫌恶了，爱上别的人了。格里芬渐渐长大，渐渐衰老，渐渐发现所有幼稚的故事都和自己曾经的那个差别不大，那些过往不过温存片刻，不过是渴望爱与被爱的众人自导自演的闹剧。

他们的故事里多了漂亮的理想，也不过就是好看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