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被大家遗忘了很久的兰伯特看着他觉得很新奇的历史纪录片睡着了。

奥索在终于想起来这个他原本想要戏弄的对象的时候，星舰已经往他们的目的地走了五分钟的路程。

兰伯特的睡相很乖巧，他蜷缩在那张算得上舒适的椅子里，头抵着椅背，抑制了他滑下去的过程。

奥索本来准备随手把他拎起来的，奥索对omega向来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尤其这一个omega还是他叛逃下属的情人，新任雇主不忠的妻子。

要是奥索没有闻到一股酒味，他可能就那么做了，但当玫瑰酒独特的香气窜进了他的鼻翼，他的第一反应是哪个大胆的下属又偷了他的酒，在他发现自己忍不住靠近兰伯特的时候才明白那味道是眼前omega发散出来的信息素。

从奥索在第七区并不常见的黑发黑眼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第七区的土生物种，再者，看看奥索·杜的姓氏，这种由一个或者两个古怪又拗口的字符组成的姓氏在第七区一点儿都不常见，这两点都表明他来自第三区。

也就是说，即使他不是一个omega，即使他不喜欢omega，他对omega的生理构造以及在不同年龄段的特点也都足够了解。

这是omega的预发情期，在这个阶段omega会定期不自主地散发大量的信息素，但分量不至于构成信息素爆发达成发情期。这是omega们进入生理上成熟期的过渡时期，勉强可以接受临时标记，但一般无法自主完成成结标记。

星际人均寿命在两百岁以上，不管是三个性别中的哪一个，都会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达到性成熟。第七区的婚姻法看看卡住了性成熟的最低年龄，这一点在往后很久一段时间都为人诟病，但就目前来说，它还是合法的。

所以即使奥索心中极其看不起格里芬，他还是明白这里并轮不到他多管闲事。在之前他和格里芬谈话的最后，他们已经搞清楚了彼此对这个omega的态度，格里芬知道奥索不是要和兰伯特私奔的情郎，奥索也知道格里芬对这个妻子的态度是那种老派的“不死无大事”。

奥索应该停下星舰，把别人买来用于生孩子的omega打包送回去完成使命。

他闻了闻空气里的酒香，即使对于收入不菲的星匪来说，第七区特产的玫瑰酒也算是奢侈品了。

奥索正巧看着兰伯特往下滑了一大截，在纪录片解说员那句——“作为第二星区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亚瑟·尤吉尔·柯特……”——播报里，把将要摔倒地上的兰伯特拎回了椅子上。

兰伯特睁眼，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眼泪就突然出来了。

可能是他刚刚做了一个太过温暖的梦，他一直被压抑的恐惧、痛苦和绝望都被发泄了出来。

奥索其实不想杀兰伯特，从最开始就不想。他把这个人掳来更多是为了看看兰伯特为什么被亨利喜欢了。亨特雷很多次和他提过那个软软小小的omega，次数多到奥索心中都快要起执念了。

不过是过去还是未来，所有人都以为星匪奥索是个心狠手辣、对老弱妇孺都只有一片杀心的刽子手，而他恶名中又以“仇视omega”这一条最为严重。于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奥索内心某个角落其实对那些人们以为他看不上的东西很柔软——甚至是太过柔软了。

奥索·杜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也不排斥像又暖又软的小动物一样的omega——他只是不想和那些omega发生关系而已。

看着兰伯特，奥索想，也许养着这个小玩意儿就像养小猫小狗呢？奥索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养宠物的机会，就决定把兰伯特留下了。

这个决定如此草率，如此轻易，也如此温柔。

奥索用手拍了拍兰伯特的头，见他依旧哭泣，就不再试图哄他了。等兰伯特哭声小一些，奥索才开了口：“你只要别做傻事，我可以允许你在这个星舰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语气生硬的命令一样的话当然安慰不了兰伯特，于是他还是没有停止哭。

“等你哭完我们再好好谈谈。”奥索转身离开了。

在奥索离开之后，兰伯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格里芬的出现让他又迷茫了起来，他搞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的丈夫给他的新的“教训”，但他清楚的明白亨特雷不会神兵天降地把他救回到他们计划的逃亡路线上去。

兰伯特后来会更清楚地明白这中间的道理，但现在他心中还带着一些其他的情绪。

瓦里的失踪像是一种抛弃，格里芬的冷漠像是一种抛弃，亨特雷推三阻四的失约更是一种抛弃。

他思念瓦里，惧怕格里芬，怨恨亨特雷。

你看，兰伯特来自第七区，但他还没有完全发掘出第七区那些小秘密：

他不知道这世界不只是为了生存的，哪怕在第七区，事情也不止生存这么简单。所有人都奢侈地贪图片刻温存，所有人都慷慨地撒播着片刻的温存。爱不是奢侈品，是必需品，只是消耗的太快了而已。

兰伯特还太小，他需要知道温存只是片刻，因为谁都无法知道片刻之后会发生什么，无法知道和他抱团取暖的人下一个片刻会在哪个角落，找到了什么样的新的人。

他不是被抛弃了。

只是属于他的那个片刻过去了而已。

等他明白了这个，再长大一些，他还会明白更多的秘密：比如上一个片刻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在未来的顺境和逆境里，他还会拥有更多的片刻，遇上更多的人。

只要他抗争。

哪怕那些片刻不一定是甜蜜的、不一定是快乐的、不一定是温柔的。

它们是证明一个人存在的证据，它们是更勇敢的选择的奖励，甚至是代表着勋章的伤疤。

兰伯特想要握住什么东西，他想要找到他留下来的黄铜币。搜寻无果之后他才回忆起来，在最后一个见面的时刻，他把那枚硬币放进了亨特雷的口袋里。

兰伯特对那时候自己的举动又后悔又愤怒，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一直留在格里芬身边才是正确的选择，他想起了杰克。

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关于杰克的记忆要么太甜美要么太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