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兰伯特被带到了一幢大房子里,十分不习惯他面临的无所事事。
小镇矿区的omega都是繁忙的,在不帮着大人干活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会被还有点儿远见和积蓄的父母们逼着去镇上的医院跟着有空闲的医生护士们学一些急救的本事。如果遇到没有大量伤员进驻的时候,脾气好一点儿的医生护士们还会教来这里的小孩子写字。
这个小镇上没有专门的学校——没有教授读写或者任何非生存必备知识的学校。未成年并且还不能造成信息素暴动的所有性别的孩子们都可以去东边的“学校”,由几个beta集中看管,隔三差五听一听他们关于如何躲避轰炸、毒气以及把omega卖到非资源星的人贩子的演讲。
这些轮班的beta并不是老师,他们挂着老师的职务,工作的内容大多是让大一点儿的孩子教小一点儿的孩子纺织以及分辨矿石,偶尔还需要防止拿着一小块面包不舍得吃的孩子被比他更强壮凶狠的孩子失手或者故意打死。
兰伯特在七岁的时候去过“学校”,那时候杰克刚离开。杰克和瓦里的小棚子所在的街区并没有太多的小孩子或者合适小孩子去的地方。兰伯特没有在“学校”呆太久,他是个好看的孩子,有个嫁进大房子里的爸爸。在第七区“好看”有的时候可以直接等于“值钱”,“值钱”是一种会被嫉妒的属性,于是它也就同时意味着“被故意欺负”和“被无意中伤”。
兰伯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受伤的时候是杰克最风光、也是心情最好的时候,毕竟在第七区不缺同时有漂亮的脸和出卖身体的意愿的人,他们中间还有很多是更具有结婚价值的omega。
兰伯特在“学校”被大孩子们打得很疼,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不能用这种小事去烦他的瓦里爸爸。那时候兰伯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杰克爸爸去了大房子”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些因为嫉恨而欺凌他的大孩子们对于大房子也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
兰伯特其实记不得当时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被送到了杰克爸爸那里。他在大房子里躺了两天,身上很疼。这两天他时不时听到杰克爸爸凄厉的惨叫和一个陌生的声音骂出的粗话,没有人来照顾他,只有杰克爸爸在一个早晨一瘸一拐地给他递了一次清水和药剂。
孤独、疼痛、恐惧就是兰伯特对大房子的所有印象。
但这件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好的地方。可能是为了在新婚的伴侣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昆汀在兰伯特呆的第二天请来了一个真正的医生——在镇医院就职、穿着只有广场屏幕里能看到的衣服、笑容很甜、身上很香的医生。
兰伯特并不知道镇医院的医生们其实都不属于第七区,他们大多数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没有成功救回什么人而自愿支援这里的前五区的住户。这样的人通常有着即使在他们自己星区都算少见的品质——极度正直善良,或者极度狡诈有心计。
兰伯特对于爱和善良的认知可能全部来自于这个医生和他的瓦里爸爸。瓦里爸爸让兰伯特知道了什么是无条件的爱,而这个出现在他童年的医生则在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好心地给他提供了通常需要用几个硬银币才能换来的、去医院“帮忙”的许可,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无私的善良。
这就是兰伯特不幸的地方——爱和善良这种星火一样的东西过早地被种到了他的心里,又因为记住了小时候杰克和瓦里对视时候的眼神过早地发了芽。
兰伯特一直知道,瓦里爸爸在看到杰克的时候,脸上会有一些不一样的表情。他后来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瓦里脸上的光彩是o爱情的种子,哪怕瓦里是个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用上爱情这个词的beta。
第七区很少有天生会爱的人,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悲伤的事情,在过于艰难的环境下,麻木冷漠是一种最基本的自我保护。在外人看来,第七区是个没什么逻辑的地方,它养育出了许多疯狂的、不可理喻的人。但其实它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每个人人性格中的每一方面其实都有迹可循。
这个人的暴力来自于酗酒的父亲和嫖过他不给钱的嫖客,那个人的冷漠来自同龄人看着他趴在地上捡钱时候吐的吐沫。
每个人都有悲惨的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能讲上三天三夜还讲不完。
兰伯特的情况没有多好,也不算最糟。他不幸的地方就在于他不应该懂得“爱”的,他应该明白“冷漠”、“自私”、“坚韧”,有些情况下还可以有一点点“仇恨”,但绝不该有“爱”。
当所有人都说爱是奢侈品,爱的价格就真的被提高了。
兰伯特后来会有些诗意地去想,他的瓦里爸爸心里的“爱”来自哪里呢?是一朵开得执着又绽放到谁额角的花?是那个熟识与否的人又痛苦又满足的泪水?还是星际广告上某个虚假但是太过令人向往的笑容?
兰伯特不知道这个,后来不知道,现在更不会知道。
兰伯特知道一些其实无关紧要的事情。兰伯特知道那个将要娶他的昆汀老爷是个beta。他也被告知一个beta能够有这样的成就说明他是一个很厉害、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即使在第七区,“老爷”这样妨碍平等的词语也不会轻易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矿区的人们在称呼大房子里的人的时候通常会混乱地使用“大人”、“阁下”或者“天杀的狗东西”等等词语,“老爷”这个词似乎只被用来形容昆汀家族现任的族长格里芬·昆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