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2 / 2）

“七折。不能再多了，旸谷里收到下这东西还给出你这么高价格的只有我一个中间人。”

约翰没想要全价，七折便是他的目的。他把箱子推过去，“钱转到老地方。”

老李眼睛深处发出微蓝的光。他登入第二世界，把钱转到了约翰的个人终端号上。旸谷绝大多数交易都在第二世界完成，除了快递和少数为了保证双方无法欺骗和保证商品的可行性和真实性的贸易，例如他现在做的。

交易完成。

沉默。

约翰离开，走到地下街道上，一切都在昏暗的光影中，看不清楚人们的面貌。

他慢慢地走。

取车，离开地下通道。

他来到尘土密布的地上，像是重获新生。

街上走着的人都有一张完美的几乎千篇一律的脸，在他们的脸和脖子的交界处有一行极其微小的黑字表明这是他们从哪一个小诊所那里做的整容手术。这些小诊所希望借这种广告来吸引更多人群，当然是那种付不起昂贵的基因手术的人。地下黒医做的美容手术不会留下这种痕迹，他们认为他们的手术刀应该用于更为高尚的手术上面。

胖嘟嘟的铁桶似的保卫机器人站在道路中央，显示屏里不断播放旸谷各个路段的交通状况。风筝似的卫星挂在旸谷上空。

约翰无动于衷，漠视人群，他不知道他们中谁是机器人谁是人类，他从前因此闹出过很大的笑话。当时，机器人脸上无懈可击的微笑，黑色的像是孩子般的眼睛看着他，像是知道少年内心的尴尬，他曾今对这些感到愤怒和焦躁。这种无意义的情感在他的少年时代经常困扰着他。

哦，瞧瞧这些天使般的脸蛋和黄金比例的身体，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对不对，约翰？

哦，滚蛋！

人们习惯这些甜心宝贝，习惯他们完美的微笑和眼睛，习惯抱着他们模拟人类身躯的温热的身体睡去。

约翰回到他在旸谷的居住地，用家这个字形容太奇怪了。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他生命最初形式的染色体来自在他出生前便死去的两个陌生人捐赠的冰冻的生殖细胞。

他把车开进了地下室，接着通过地下室的电梯到达他的楼层。

瞳孔扫描，指纹验证后，门自动打开。这两个步骤也可以省去，户主可以直接在第二世界里发出指令以代替它们，原因是每个人的个人终端都是终身绑定，不可修改的，当然你可以选择换一张好看的身份芯片，只要一点小小的太阳币就行了，但身份芯片埋在身体里，谁会在乎它好不好看呢？

房间显然很久空置，灰尘悬浮。是离开前的那副模样，一张第二世界明星的海报挂在左侧墙壁上，海报下面是一份太阳历。上面有黄色的太阳原型标志，还有人联会的缩写——PUO。右边是书架，第一层和第二层放着约翰从黑市淘来的绝版纸质书籍。第三层放着仿真植物模型和小型的环绕着珍珠项链般轨道的地球仪。最下层摆放着一些装备，小刀，器械，齿轮，转轴之类的。

约翰走过客厅到达卧室，躺在松软的床上。他睁眼看到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

床头柜上有一个装宠物的笼子，里面是神情恹恹的外星宠物——波形兔，雪白的皮毛和红红的眼睛，与地球上已经灭绝的兔子非常形似，但性格狡诈冷血，被约翰抓了几次后审时度势，觉得当只宠物要比它在木星上当只野生动物要好多了，每次约翰看过来，它表现出颇为可爱可怜的模样。约翰一走，便嚣张肆意，仿佛它才是主子。

他看了一会儿星空，然后关掉自动投影，然后眼眸深处好像泛着光，他进入第二世界。

约翰打开终端，确认这段时间的账单，水费单（贵的要死），房客交的房租，然后向部分没交钱的房客发邮件。他敢肯定是有的人沉迷第二世界以至于忘记了交他的房租。

铃声响起。约翰关掉账单的视角，接通贾方的电话。

视频里是一个脸色红润，生龙活虎，身材微胖的男人，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但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了。他见到约翰很高兴，嘴角上扬。

“首先，恭喜你度假回来，你要是再不回旸谷，我都要买好机票去地球亲手把你从那群怪物和遗迹里面找出来了。虽然旸谷里面鱼龙混杂，空气污浊，犯罪的人和非人存在数不胜数，但旸谷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它的地下街区经常有一些引领高科技前进的‘先驱’。旸谷还很安全。”

贾方接着絮絮叨叨地说起PUO：“最近，科教组那里发现了远古鲸鱼的基因，似乎要复制成功了，虽然我觉得有极大可能和上次老虎一样，复制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鬼东西出来，旸谷里的安鬼们都比他们要天真可爱，单纯无知，见鬼的一群脑子不清楚的人整天就拿着基因玩游戏！还有好像那个什么，上传技术有了突破性进展。金星那边又在和木星那边开贸易战，太阳币都贬值了二倍。木星上因为精神病人的隔绝处理文件，又一个傻逼炸了我的一个航空站，我他妈的，老子投的资本，就这样被炸的尸骨无存。”他说完笑的仿佛一朵灿烂的鲜花。

约翰看着贾方突然灿烂的微笑，为那位炸航空站的英雄默哀一秒。贾方，有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和一颗脏到不行的心脏。心脏到不行，通常是发生什么什么暴动或是武装□□后，他往里面查，查到最后发现好像是自己当年顺手挖了个坑，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还真有人掉进去了。他不查都忘了，挖坑成为他的一个惯性动作了，他也记不清到底什么时候给什么人挖了坑。约翰现在也不是很能控的住贾方。

“PUO做事一直都这种风格。”约翰说。

“哼，得了，不说这个，按照太阳历，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时间将要来临了，平时记得吃药。我三个月前通过宇宙航空快递公司给你发了个礼物，你记得签收。”他说。

约翰突然紧张：“你保证不是什么土星特产的人形两翼宠物，也不是那种杀不尽的能够快速繁衍的虫族。”

“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没有格调的礼物呢？”

约翰默默想，你在我十六和二十岁便送了这些没有格调的礼物，而且还是会逃出宠物仓导致我费了好大力气还处理好的礼物。

贾方洋洋得意：“一个人工智能，最先进的刚刚从实验室出锅的香喷喷的那种，而且他已经接受过检测和实验，绝对不会对主人造成伤害。”

“我记得人工智能最近几年已经发展到瓶颈了，人工智能市场已经满溢，目前大批产业都扎根在第二世界，市面上也少有新型人工智上市。实验室里又研制出什么服务型人工智能了吗？”约翰想起旸谷地下特殊意义的服务型机器人的泛滥，内心发出一声哀嚎，哦，贾方你可千万别再送这种了。

“当然不是那种，哎呀，反正你拿到了就知道了。”贾方神神秘秘地讲。

“如果你送那种服务机器人，呵呵。”约翰冷笑一声。

“肯定不是。哦。最后一件事，Q89从第二世界逃出去了。记得决不可吐露你的真名实姓。”贾方匆匆说完，便挂断了视频。

艹，重要而紧急的事偏偏放在最后关头讲。

房租，礼物，时间，药，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Q89。约翰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从第二世界的图灵监狱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