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白洛川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肖季一起看电影,电影却演的是裴绪和自己在疯狂的做-爱。
白洛川是被吓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程景泽的床上,这床太软了,害他深陷其中,差点就爬不起来,嘴里啐一口,道:
“老子就是适合睡硬床。”
程景泽留了张字条,说他已经走了。白洛川一看那桌上的面包就笑了,心想这程景泽还真耿直,专门下楼给他买了早餐上来。
他觉得醉了一场之后心情好多了,他昨晚最后的记忆,是程景泽把他扔床上。白洛川称赞:他果然是个好人,自己这么闹腾,他都没生气。
白洛川依旧没有和肖季说起自己心中的郁结,一整个暑假,他们都陪伴着纪情。
纪情这人也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两面三刀的性格,除了个性不太讨人喜欢,其实并没有和白洛川真正冲撞的地方。
他们之间唯一的矛盾点在于,纪情很依赖肖季,而白洛川却有着隐藏至深的占有欲。
这天,他们在医院附近的茶餐厅吃午饭,肖季对纪青情说:“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医院学校两边跑实在不方便,我请个人来照顾阿姨吧。”
纪情连连摆手:“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其实这些东西我可以做的,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白洛川暗自翻白眼,想:你他妈早就是我们的负担了,**。
“什么负担不负担的,我是你哥,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听话,多用点心学习,阿姨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肖季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纪情终于点点头,鼻子一酸,又开始感动。
白洛川赶紧说:“别哭,这两个月你真的把我哭烦了。”
肖季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说:“你别老欺负他。”
“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哭的。”再说,人还没死呢。白洛川觉得自己忍了两个月,真的已经是尽力了。
纪情本来就已经红彤彤的眼眶瞬间噙满了泪水:“白洛川,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但是,我妈妈的事真的让我很难受,难道我哭一下,你也觉得不满意?”
“你可别泼我脏水,看不惯你是真,但不单纯是因为你哭。”
肖季想劝一劝,却被白洛川推了一把,说:“肖季,你维护他,我忍,他妈妈重病在床,我可以让着他。但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三天两头哭一下就解决了的,我真的被他这种事随时随地卖弄可怜的样子烦透了。”
纪情也似乎是被揭了逆鳞,道:“我卖弄可怜?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像你这样冷血的人,只有等哪天你最亲近的人躺在医院里,你才会知道这种心情。”
肖季有些听不惯,出声制止:“这种话不要乱说。”
“哈,哈,哈。”白洛川干笑三声,冷漠地说,“我可不敢跟你比,你是全世界最惨的人,反正你一个人就是活不下去的。”
“够了,白洛川,你何必说这些?”
“肖季,你也觉得我冷血吗?”白洛川问他。
纪情冷哼一句,也看着肖季。
肖季叹气,为了安抚他们俩,这两个月他里外不是人。这会儿他只要敢点头,白洛川撕烂他的嘴也是有可能的。
受气包肖季搂了搂白洛川,轻声道:“怎么会,我知道你其实很关心他的,只是方法没对。你希望他能够坚强一点,而不是这样脆弱,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个屁,白洛川嘴角抽了抽,心想这肖季真是有当一个汉奸的潜质,反正话都被他给说了,两边不得罪。白洛川也只能顺着台阶下,总不至于真和纪情打一架。
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太难看了,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男子主义,怎么可以做这么掉价的事。
这时纪情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了两句后脸色大变,拿着电话就要往外跑。
“怎么了?”肖季追了上去,猜测多半是医院的消息。
白洛川再讨厌纪情,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他沉默地跟上了他们,听到纪青说:“医院打来说我妈妈可能不行了……”
“怎么会?上午不还好好的吗!”肖季也着急了,有心无力地陪着纪情往医院跑。
他们进了医院,匆匆忙忙赶去,却一直没发现身后的白洛川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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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太阳毒辣得活像要将人烤熟,以至于白洛川不知道自己是被热出了汗,还是吓出了汗。
他看见纪情和肖季跑去了马路对面,顺着那条斑马线,对面却有一张令他触目惊心的熟悉的面孔,正缓步而来。
方寒梦。
一定没错,即使她如今剪短了头发,然而,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的模样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气质却不同了。或许在英国的短暂生活真的让她改变了。
她是回来结婚的,白洛川记得沈嘉然是这么说的。
即使沈嘉然说,方寒梦已经原谅他了,可白洛川完全没有做好要跟她不期而遇的准备。
所以白洛川迟疑了,逃避了,他转身疾步而去,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总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躲开她,躲开她。
他好想把心里山呼海啸般的悲伤都倾泻而出,于是他拿起手机给肖季打电话。
白洛川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肖季却沉声道:“阿姨走了……”
白洛川没有那么多的善良去帮纪情悲伤,他现在连自己都安慰不过来,他只想见见肖季,想找肖季陪一下他,但很显然,现在他如果死缠烂打,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毕竟,纪情才没了妈,肖季去陪他总是理所应当的。
白洛川捏紧了手机,声音清远而淡漠:“行,你陪着他吧,我遇到熟人了,先不去了。”
肖季却有些不悦:“你,不来看看他吗?”
“哈,我和他又不熟。”
“我以为这么久的相处,你们好歹算朋友。”
“你想多了,肖季,要不是有你在,我根本不会搭理他。”白洛川有些咬牙切齿,他大概是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肖季听了他的话,心里感到失望,又不想埋怨白洛川,只能敷衍了一句:“那你去玩吧,我陪他。”
若是换做以往,白洛川大概会说,好的,你去吧。
但他现在真的觉得一刻都不想再忍了,他觉得肖季这种不分对象的善良有点让他厌烦了。
这是不同于吃醋的情绪,吃醋是为了让对方挽留,而这种厌烦,是白洛川事到如今第一次下定决心的导火索。
“你去陪他吧,咱们分手。”
“白洛川,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肖季脑袋有点懵,语气显得着急,“他现在哭得死去活来,我不陪着他,说不定会出什么事,你连这个也要吃醋?”
听了他的话,白洛川冷笑了声,这燥热的风也变得不那么闷了,反倒是有点透心凉的滋味。
“你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肖季。”白洛川竟然不感到一点悲伤,只觉得痛快淋漓,像是拔掉了一直插在身上的毒箭,爬出了深陷已久的泥沼。
“死者为大,你不要这么不懂事,川儿,晚上我们再好好说,成吗?”肖季并不把他的话当真,总还觉得是一句气话。
白洛川说:“讲真的,我烦透你了。这世界天天死人,你一个一个去安慰吧,我做不到你那么慈悲,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可实在配不上你,活菩萨。”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巴,往前走。
后面却突然有个人叫住了他:
“白洛川,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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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寒梦在马路对面就看见了白洛川,看见他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她一路跟了上去,走了许久白洛川都不曾发现她。
直到她听见白洛川打完电话,她看见白洛川微微驼下的背脊,方寒梦觉得,这个小孩比以前更高了。
“白洛川,好久不见。”她终于打了声招呼。
可这句话说出来,得到的却是白洛川惊恐的回应。
他甚至连手机都拿不稳,陡然掉落在地上,在看那双眼里涌出疯狂不休的惧怕和悲恸,白洛川瘦削的身子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方寒梦皱了眉,走上前去想扶住他,白洛川却突然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像失心疯似的自言自语起来。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方寒梦一惊,赶紧也蹲了下去,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安抚着:“小川别怕。”
“对不起……我错了!”
“小川你冷静一点……”方寒梦突然后悔这样唐突地跟他打招呼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给他造成这样大的打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该死的是我……”
“不是的,小川,那只是个意外,你起来,我们回家好吗?”方寒梦的声音和一年前一样温柔,失控的白洛川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从手指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原本清亮的眼睛里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
他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却慢慢清醒了。
方寒梦看着他这样,有些心疼,有些懊悔。如同她自己说的,那天的车祸真的只是个意外,白洛川纵然有错,但他后来却得到了比死更残忍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