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我利用他的这种温柔，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的装疯卖傻。我明明知道自己只喜欢他一个，并不是天生喜欢男人的，可我就骗他说我是同性恋。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能减轻我的罪恶。”
“我没日没夜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会耐心地跟我说话，讲那些道理，说很多安慰我的话。”
白洛川又停了一下。
他觉得这段回忆太过冗长了，他讲的口干舌燥，可故事还没有讲到一半。
怎么办呢，为什么越说就越是汹涌，心口像是豁开一个大口子。
突然间，白洛川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着程景泽称得上是面无表情的脸，心里越平静了一番。
“我跳过那些细节吧，就讲我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
“那天方寒梦过生日，连她父母也要来，可是裴绪突然接到电话要临时出差。方寒梦的意思是，让他至少见了父母再走。可裴绪的秘书已经订好了机票，说是总公司召开的紧急会议。”
“我一直觉得方寒梦是个挺懂事的姐姐，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跟裴绪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厉害，然后裴绪直接离开了。”
“方寒梦给姐姐打电话，我在一旁知道了以后，竟然一丝丝的担心都没有。我真的特别高兴，那时候就一个想法，我终于……有机会了。”
“正好那几天是端午，学校放假，我骗家里说要去找同学，然后自己订了机票去找裴绪了。”
“大概是我一直以来都比较胆大妄为吧，爸妈宠着我，姐姐惯着我。所以我真的一头陷入自以为是的感情中，什么都不顾了。”
“我去了C市以后给裴绪打电话，把他吓坏了，他来机场接我的时候，我看他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他脾气很好，我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即使方寒梦和他吵架，我也觉得一定是方寒梦无理取闹。”
“可那天他把我带回酒店，就冲我发了很大的火。他说，不管我有什么想法，都不应该一个人冒失的去找他，这样很危险。他说我很不懂事，只会做出让人担心的事。”
“我问他，那你担心我吗，他说当然担心。我特别高兴，就说‘那我死了也甘心了’。”
“你知道吗，他当时气得眼睛都红了，好像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最后他才憋出一句话来，说：‘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去爱别人’。”
“我当时觉得，他真的太好了，即使发脾气的时候，也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没办法啊，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么傻的。”
“我跟他说，没人教我怎么爱自己，我只知道怎么去爱别人。就算我做的不对，但爱总是不会错的。”
“他听了我那句话，就说，那好，我来教你。”
“多好听的几个字。成全了那时候的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知道他那时候是不是喜欢我的，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了，背着所有人在一起。没有像别人谈恋爱一样光明正大，但我也很享受那种全世界只有我和他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好自私。嘴里说着喜欢，爱啊，可是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
“……”白洛川再一次停下。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平复心情，而是用双手捂住了脸，沉默地哭了出来。
程景泽有些不知所措，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白洛川所说的，糟糕的经历，但是看到白洛川痛哭的样子，他依旧做不到平静。
“程景泽……”白洛川埋着头说，“接下来如果我哭死过去了，你一定要抱抱我。”
程景泽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一紧，说：“别讲了，我们去吃饭。”
“不行，好不容易坚持到这里了。”白洛川突然执着的说道。
“好，那你说，我听着，你难受了我就抱着你。”程景泽向他承诺。
“好，”白洛川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
“我和裴绪一直维持那种关系，一直到，去年，三月十号……”白洛川突然扑向程景泽，说，“快抱抱我，我要死了。”
程景泽抱伸出手，紧紧搂着他的肩膀，温柔的拍了两下。
“好多了，”白洛川在他耳边轻声说，“太久不去想，一下子有点承受不来。”
“慢慢来，讲出来就好了。”
“恩，我讲给你听，你帮我消化消化。”白洛川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
“那天我姐生日，大家都在，我爸妈也在，贺檬也在。本来高高兴兴的。方寒梦突然说，她和裴绪要结婚了。”
“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脑子一阵天崩地裂，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我突然就失去理智了，冲裴绪说：你敢娶她吗？”
“那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说那句话，可是裴绪知道。也许最初是我勾引他，但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他总不可能不动情的。”
“一个喜欢我的裴绪，为什么要娶方寒梦？”
“我抱着这样自私的想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裴绪说：你今天要么带着我私奔，要么，我就去死。多疯狂啊，为了爱情。”
“我始终觉得裴绪是个太过善良的人，他选择了带着我离开，选择了我幼稚又离谱的爱情幻想。我坐上他的车，以为自己冲破了所有的桎梏，所有的牢笼。”
“没想到，那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我不知道爸妈开着车追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看待我。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爸妈的想法，也不可能再得到他们的原谅。”
“我爸在饭桌上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不出事呢？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只顾和裴绪上演所谓缠绵的私奔游戏，身后的车祸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等我终于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姐姐的腿也没了。”
“方寒梦没隔多久就离开市里，和我们失去了联系。裴绪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可是他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人。”
“沈嘉然说，他很恶心我，也和我断了联系。”
“贺檬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什么也无法改变我就是个混蛋的事实。”
“程景泽，你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不得不变得心狠，可是我呢？至始至终没有人伤害我，没有人对不起我。”
“我不希望别人喜欢我，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值得任何人喜欢。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我还可以嬉皮笑脸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大概因为，我是个混蛋。”
“共享私密成功，咱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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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泽左边肩膀有一股温热湿润的感觉，耳边是白洛川支离破碎的啜泣声，怀中还有他细微的身体颤栗。
白洛川有多痛苦，他无法感受，但内心的震动，却十分强烈。
今天一天，他经历了太多。
程斯易的倒台，继承人的希望，接到白洛川的电话时，他惊觉自己想把一切都和他分享。
如今白洛川正在他面前，用最痛苦的回忆，告诉他：我们扯平了。
他们最不堪的一面，都在对方面前流露，他们一起共享对于生死的体验。
程景泽突然有些害怕，怕白洛川真的会哭死过去。
“白洛川，过去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你现在决定要活着，那就好好地，认真地活着。你已经成熟了很多，没有人是完美的。你是混蛋，我是混蛋，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混蛋。”
白洛川抬起头看着程景泽，眼泪还在一个劲儿的往眼眶外涌着，鼻子红红的。
他说：“我发现你特别能讲道理。”
程景泽挑挑眉，见他似乎精神有所好转，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啰嗦吗？”
白洛川道：“不，我特别喜欢你讲的道理。我现在好多了，至少还不想死。”
“是个好结果。”程景泽勉强笑了笑。
“别笑，你还是冷酷一点比较好。”白洛川抹了一把眼泪，说，“如果你能再混蛋一点就好了，我们就是同类了。”
“我会努力的。”程景泽说。
他们这回相视一笑，倒是都有些自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