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所以白洛川一定是，早就想要自杀，所以把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程景泽确定了这个想法，身体竟然有些颤抖。他不敢想象，一个每天夜里都有可能随时拿出安眠药自杀的人，平日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世界。
而在他眼中的白洛川，一向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
如果不是今天，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那么渴求死亡。
白洛川依旧在哭，哭的仿佛全世界都要坍塌了。
他想死的很，早就想死了。
喝了酒以后胆子大了不少，他就想，既然沈嘉然要帮他照顾洛雨，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就没了。
那就去死吧，已经等不及了。
家里的安眠药已经准备了很久，不知道过期没有。
他不知道把这一整瓶药吞进去会不会死，网上说法很多，也可能要死不活吧，如果被救起来了，他就去天台跳楼。
面前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是裴绪吗？不，不是，裴绪早就不在了。
他哭了很久，然后累了，就不哭了，瘫倒在床上。而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依旧不声不响的看着他。
白洛川沙哑着嗓子说：“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呢，反正你们都巴不得我死。”
程景泽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复杂的表情，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白洛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该怎么形容。
白洛川撑起了身子，仰着头看向程景泽，然后伸出了双手：“抱我一下好不好……”
程景泽想也没想，便抱住了他，死死地抱紧了他。
白洛川没有力气回抱，他只是需要有个人抱他一下。他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如果身边没有人，他一定会死的。
一定会。
“白洛川，你不能死。”
程景泽在他耳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为什么不让我死？”白洛川瓮声瓮气的问。
“如果死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人类早就灭亡了。”程景泽轻轻松开了手，又捧起了他的脸，依然温柔的说：
“你要记着这世界上有人不想你死，你就要努力活下去。”
白洛川傻傻的看着他，眼睛里还有没来得及滚落的眼泪。
程景泽看着他，觉得大脑好像没有了清醒的意识，而是随着身体自发的行动。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
在白洛川闭眼的那一瞬间，又有一滴泪滚了下来。
程景泽帮他擦拭掉了眼泪，目光深沉得不像话。
他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再像以往那样平静，说不上为什么，只知道如果眼前这个人突然死掉，他的心情一定会非常糟糕。
甚至会感到痛苦。
白洛川看着面前的人，刚才还乱七八糟的脑子突然平静了不少。
程景泽侧身在他旁边坐下，说：
“上次我揍你，你问我谁是程斯易。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叫程斯易的人，是我哥哥。他的妈妈很久以前生病死了，他十岁那年我妈妈嫁进了程家，后来有了我。”
“一直以来，我就看着他被家里人器重，被捧在手心。因为从小没有母亲，所以大家什么事情都会优先考虑他。我们家里，没有哥哥让弟弟这一说，好的永远是给程斯易的，我只能跟在后面，捡他不要的。”
“虽然他失去了母亲，可是得到了一切。我永远被命令活在他的阴影下，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得到自己该得到的东西，甚至我的妈妈，也变成了他的妈妈。”
程景泽抬起头，扳过白洛川的肩膀，眸子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在最痛苦的时候，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死。”
“因为我知道只要活下去，我就有机会重新抢回那些东西。只有活下去，当初经历过的所有折磨，才不会白费。”
“白洛川，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知道生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你要明白，唯有活下来，才有机会改变一切。”
白洛川安安静静的听完他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程景泽，让人觉得他乖巧得有些过分。
夜里总是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此时此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两双眼睛相互看着对方，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之间流转。
然而片刻后，白洛川就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纤长，骨骼分明，因为哭了太久而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白洛川把手轻轻放在程景泽的脸上，心里却为了程景泽那一番话而逐渐平静下来。
酒精让他的大脑处于懈怠的状态，所有的情绪都是埋藏已久的，借着醉酒才不受控制地爆发了出来。
对他来说，活着是最痛苦的，他需要一种冲动让自己选择不死。
然而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让他有种活下去的冲动。
即使白洛川自己也不能确信，活下去是不是就能改变一切，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能抱着这样的希望残存多久。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程景泽的眼睛。
他想，这个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因为他的眼神真诚的告诉自己：
我希望你活下去。
感受到手掌覆在脸上的温度，凉凉的，但是很舒服，程景泽几乎下意识用自己的手按在了白洛川的手上。
“你是谁？”白洛川的声音疲惫的有些没力气。
而程景泽听到他的声音以后，竟笑了出来。
“程景泽，你的室友。”他难得有耐心的回答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白洛川使劲皱了皱眉，半眯着眼睛，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想了想。
而后他舒展开眉头，眼睛死死盯着程景泽说：“你记得把我的屁股删掉。”
程景泽倒是没想到，面前已经意识模糊的白洛川还能记得照片的事，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白洛川的头发，手上的触感柔软的让他舍不得放开。
“你乖乖听话，好好活着，我就删掉。”
白洛川听了这话后似乎很高兴，扯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好，说话算话。”
“去洗澡，然后休息。”程景泽起身，对他说。
白洛川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任何动作。
等到程景泽站在他面前，他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不想洗？”程景泽问。
“想，”白洛川抬头，眼神依然有些迷茫，“你抱我去。”
他伸出两只手，然后呆呆的看着程景泽，大有一种如果程景泽不抱他，他就保持这个动作不变的意思。
程景泽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纵容了他这个幼稚的要求，把他抱到了浴室。
事实上，白洛川并不是纤细柔软的小姑娘，程景泽也不是五大三粗的壮汉。
所以到了浴室以后，感到手酸的程景泽把他放了下来，颇有些出气意味地捏了捏他的腰。
白洛川没有再继续任性的要求程景泽帮他洗澡，看到他出去以后，就自己开了热水洗澡。
有人在外面守着他，不让他死，真诚的安慰以及纵容。
白洛川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里暖洋洋的，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