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8.
周一。
过了圣诞便期待着接下来的元旦，又一年要过去了。
季珩回到办公室拉开椅子，刚坐下，艾爱便粘了上来，笑眯眯地说：“坐在摩天轮上看的夜景是不是特别好看呀？”
“你怎么……！”季珩有些惊慌失措，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险些掉到地上，睁大了眼看她。
“你以为江瑜那两张票是谁给的？”
季珩蓦然想起那天看电影时他俩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才知道江瑜为什么会忽然有票。
季珩脸上烧起来，故作镇定道：“我们就是随便逛逛……”
艾爱斜睨他一眼，“啧”了一声，揶揄道：“随便逛逛？明明是约会，装什么傻。人家江瑜就坦率得很。”
“……”季珩还想辩解，艾爱却继续说：“你当我傻的吗？江瑜看你那个眼神，我明白得很。”
季珩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发出了一个“啊”的单音节。
“坦白从宽，”艾爱转着椅子滑过来，手臂撑在季珩肩上，眯着眼睛看他，“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进行到哪一步了？”又故作老成叹息一声，“我们季珩也被人拐跑了啊……”
季珩又想起在几百米高空，摩天轮昏暗轿厢里那个绵长温柔的亲吻，心里被甜蜜充斥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艾爱鄙夷看他一眼：“美得你！你可别让她们知道了，好几颗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季珩想着江瑜正开心，敷衍答道：“啊……不管了，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又想起些什么，问道，“聚会那天，是你把江瑜叫来的吗？”
艾爱“啊”了一声当答应。
“你怎么会认识他？”季珩奇道。
“怎么？还不许我认识他了？管这么严？”艾爱好笑地看季珩慌张涨红的脸，“好啦，我是他表姐噢。”
季珩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没问啊。”艾爱无辜地看着他，“再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啊？”
“对啊，”艾爱摊手，“我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我妈有个妹妹，谁知道恰好就是江瑜妈妈呢？还是我提起来的时候我妈才告诉我的，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在吃饭，吓得我筷子都掉了。”又感叹一句，“世界真小。”
季珩目瞪口呆，好半晌说不出话，很久才憋出一句：“……表姐。”
艾爱愣了一下，几乎笑得前仰后合，又注意着不能被其他人发现，憋得实在辛苦。伸手捏捏季珩的脸：“太好玩儿了！”又眨眨眼正色道，“好啦，不闹了。好好工作，一会儿Ada姐又要说了。”
季珩坐在电脑前消化着这个事实，手边放着的手机震了一下，拿起来看，是江瑜的信息，说等他下班一起吃饭。
季珩顿时把艾爱抛到九霄云外，掩饰不住雀跃的心情，迅速恢复了个“好”之后，满心期待着。
下班后，江瑜早就在楼下等着。季珩钻进车里，手就被拉过去握住：“冷不冷？”
季珩一叠声说“不冷不冷”地对他笑，江瑜摸他的手是凉的，又把车里暖气温度调高了点儿，偏了头问他：“想吃什么？”
季珩说“都可以”，又嘴快跟着来了句：“跟你在一起就行。”说完才觉得不大好意思，去看江瑜，发现他还在看自己，眼睛里盛了点儿温温柔柔的笑意，说：“我也是。”
季珩这下是真的觉得脸上烧起来，心里骂自己说两句话也能害羞。
可是江瑜说什么都好听，季珩想，太好听了。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车内温度逐渐升高，让车窗凝了一层水雾。江瑜专心开车，季珩也没打扰他，转过去在玻璃上画画，顺便掩饰自己的内心活动。
画着画着，季珩想起艾爱，便问他：“江瑜，你怎么没告诉我艾爱姐是你表姐？”
江瑜握着方向盘，恍然大悟般道：“抱歉，忘了。”
“……”
江瑜将车停在商场地下停车场后与季珩向扶梯走去。季珩见四下没人，便光明正大靠过去牵他的手，肩碰肩紧紧挨着。江瑜看他一眼，把手牵得更紧。
两人甜甜蜜蜜，没有发现上到一楼时，不远处有个女人一直看着他们，并悄悄跟在身后。
江瑜在一家火锅店订了位置，季珩有些意外：“你喜欢火锅？”江瑜把手机上的订位信息给负责接待的服务员看，淡定答道：“喜欢。”
季珩和江瑜跟着带路的服务员走，没有安排包间，坐了大堂靠墙的位置，离调料台也很近。季珩觉得江瑜喜欢吃火锅这件事跟他整个人有种意外的反差，笑起来说：“我也喜欢！冬天吃火锅特别暖和！”
服务员过来添上饮料，季珩接过江瑜递过来的点菜用的iPad，又问：“你吃辣……”疑问句还没问完，一个身影忽然闯到他们桌前，带倒了放在桌上的杯子。
季珩去扶，但还是晚了一点，杯子里的饮料撒了大半，庆幸的是本来就不多，大片大片地流到桌子上。季珩抽了纸巾去擦，有些愠怒抬头去看，却意外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江瑜面前，气势汹汹的，还有江瑜脸上一闪而过的……
慌乱和窘迫。
季珩觉得不太对劲，想开口问江瑜是不是认识的人，女人却抢先一步说话，尖利的声音大得足够让很多人听到。
“江瑜，你真是让我好找！胆子肥了，敢不接电话？！”
“我说怎么跟失踪了似的，”女人瞥了季珩一眼，眼神带着不屑和鄙夷，直直地指着江瑜鼻子，“哟？跟小情人约会呢？”
“同性恋？恶不恶心？”她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大家快看，这里有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原本她便让食客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这一桌，这么一高喊，周围都窃窃私语起来。
女人见有人注意，喊得更来劲，声音锐得像哨子：“大家评评理！这个白眼狼赚了钱就不管家里的死活，一分钱都不给！天地良心啊！”
“你那短命的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女人的话越来越脏，几乎是什么都骂出来了，还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泼来，出口的一桶脏水猛地往江瑜身上泼。季珩听江瑜半晌没有声音，由着她不断骂，心道不妙，不能再让她说下去，所幸有服务员快步跑来，往对讲机里通知安保，将女人连拉带扯赶了出去，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尖利的哭叫声。又有人上前收拾打翻的杯子，大堂经理堆着笑脸给季珩他们赔不是，免了这一顿的餐费。
周围还在不断窃窃私语，季珩担心得要命，匆匆拒绝了换位置的要求，打发走大堂经理后忙去看江瑜。
江瑜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季珩只能看见他放在桌面的手，握成了拳，用力得连关节都泛着白，周身散发出一种压抑的气息。
季珩看着也心里难受，喊了他一声：“江瑜？”
江瑜抬头看他，脸色苍白，明明嘴唇抖着，却还是牵起一个笑：“饿了吗？点菜吧。”
季珩摇头，起身去牵他：“不吃了，我们走吧。”
江瑜沉默了好半晌，应了声“好”，又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季珩耳朵尖，在嘈杂的环境中还是捕捉到了那一声道歉，心脏像被掐了一下，酸涩的。他没有说话，带着江瑜回到车上。
江瑜一路上都没有讲话，季珩也识相地不去问。再者，人家的家事，他们关系再亲密，也不好过问什么。
虽然已经从谢初云那儿知道了个大概。
那个女人的身份，季珩心里一清二楚明白得很。
江瑜没有目的地开车，方向盘被捏得死死的，直到听到季珩叫他才分出一点神来答他：“今天……对不起。我先送你回去……”
季珩开口打断他：“江瑜，跟我走。”
他开了导航，让江瑜跟着，驱车来到一片居民楼附近的公园。
七八点钟正是热闹的时候。今天稍微没那么冷，天气晴朗，穿得厚厚的阿姨大妈大婶们跟着便携音响里的音乐扭着腰跳广场舞，各家的孩子找到伴儿在又跑又跳地疯，家长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旁边聊着天。
江瑜不知道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目的，跟着季珩沿着外围的街道走，一直走到没什么人为止。
季珩挑了张路边的长椅坐下，又让江瑜过去坐，紧紧地挨着他。头顶的路灯是暖黄色的，打在他们身上朦朦胧胧的，面前是紧紧缠绕在一起，盘根错节的树，隐在幽幽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