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相扣(1 / 2)
满堂众人,才从仙境回眸,却又陷入另一番绝美之境。一时之间,便又是满室寂然。
傅兮对周遭的视线全不在意,只专心致志凝着水眸,漾起满室风华挑眉看向琴后之人。那人也正抬眼向她看来,四目交接,相看两不厌。
若旁人仔细看去,便能觉察这二人神态情志竟十分相似:皆是风华绝世的人儿,只一眼,便叫彼此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视线竟渐渐痴缠着胶着在一处。
那人暖玉般温润的眸子,含着一抹赞赏之意投注在傅兮身上,“这位小友风采非凡,却是有些面生,想来这定都城中藏龙卧虎,必是又出了一位风流人物。熙今日有缘结识小友,实乃熙之幸事,还未请教小友高姓大名。”
清浅的笑意如暖阳般将傅兮周身笼罩,令她仿若置身世外园林,心神不由得微微一荡。
傅兮不着痕迹地敛了眸中异色,粲然一笑道:“在下不过一届凡夫俗子,怎当得云熙公子如此称赞。在下不才,姓傅名卿,小字子兮。”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原是再简单不过的话语,经他口中而出,却是难以言喻的温雅醇厚。
“公子博闻广知,确乃大才也。”傅兮此时已然心悦诚服,语气中也添了几许真挚之意。
“子兮小友此字出自《诗经·国风·绸缪》,言辞淡婉缠绵,淡淡语,却有无限情境,予己予人都有解说不出的光景。子兮此字,高洁淡婉,正如子兮小友其人。”
听他娓娓道来自己名中潜藏的诸多寓意,眼前之人竟似将自己一眼看穿,眸中那份润泽之意仿若直达傅兮灵魂深处。
傅兮嫣红的唇瓣轻轻开阖,“公子亦如是。”
痴缠胶着的视线,彼此笑意盈然,漾起满室风华。
众人这才恍然惊觉,在这二人的风采掩映下,寻常人是如此的微末不堪。
二者间竟没有半分旁人能介入的余地。
“楚旭斗胆,敢问这位兄台方才因何事发笑,莫不是对先生及我等有何疑异?”
满室风华乍然而失,众人视线微微错愕地转向发声之人。
原是云熙公子的脑残铁粉,小楚旭。
其余众人也回想起方才这少年的无礼,眼中赞许之情稍稍消散,再看向少年时,眼中便添了几分审视、猜度。
傅兮仍将上首那人深深看了一眼,这才凝眉转眸,看向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一脸愤然之色的楚旭。
悠悠站直身子,一手执扇,洋洋洒洒见了一礼,一派倜傥风流。
“楚兄误会了,傅某无意冒犯诸位与公子。皆因傅某自小顽劣,生性不羁,家中父兄委实头疼,遂将傅某送至私塾先生处修习儒学。不曾想,傅某受先生教导多时,仍是文墨不通,儒家国之大学更是颇觉艰深、难以企及,期间闹出了不少笑话。”
“适才看到楚兄与公子间深沉的如慕之情,令人动容,傅某也是触景生情,忆起旧日的私塾经历,故此发笑。”
言辞恳切,语气歉然,叫人挑不出错处。
“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楚兄与诸位见谅,望公子海涵。”
话落,又是一番连连作揖。
周遭众人的神色此时已然恢复初时的赞许有加,此时又增添了几许对少年坦率真诚的诚挚欣赏,纷纷对着傅兮点头致意。
联想起适才先生对这位少年的评价,言其风采非凡、高洁淡婉,如今想来果然不错,确乃良人也。
傅兮:我真是个小精灵鬼。
眼前的楚旭听了傅兮一番解释后,面色微微释然,神态却仍是孤傲,一副“我就知道,我的偶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人,没人可以置喙”的模样。
踟蹰了片刻,想起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楚旭颇有些不自在地给傅兮赔了个礼。
“傅兄见谅,方才是楚旭唐突了,这杯酒就当楚旭给傅兄赔罪。”
话音刚落,便见楚旭执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这人倒是坦坦荡荡,不拖泥带水。
傅兮面上沉静如水,淡笑道:“楚兄不必介怀,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傅某也很欣赏楚兄这般磊落光明的性情中人,还望楚兄不弃,与傅某这个俗人相交一场。”
楚旭面色一紧,复又释然,朗声道:“自然,你我以后便是同道中人,楚旭自当真心相待。”
说完,转身走回自己座位,只眼神还时不时向傅兮这边探上一眼。
傅兮:小朋友就是容易哄。
周遭的围观群众又是一番频频点头,交口称赞。这少年胸怀广阔,宠辱不惊,日后必定又是一位名动定都的风流人物。
却原来,这位云熙公子竟是当代儒学大家。
细想想这间屋子很快便会被各种“之乎者也”充斥,傅兮便感到脑仁子一阵阵生疼,需得尽早想法子退场。
心念一动,便执起酒杯行至上首,不甚在意的直接在琴身旁席地而坐。
云熙唇边一直挂着温润笑意,面上一派清和。
身后的侍儿见状,当即取了蒲团便要伺候傅兮重新落座,傅兮抬手示意不必,那侍儿却并未立即退回,而是以眼神询问云熙。
直至云熙轻轻颔首,方才退去。
傅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洒然一笑道:“公子不但才情过人,对周遭之人也极是妥帖,连着这身旁服侍之人也如此知情识趣,甚妙,甚妙。”
“子兮小友也实乃妙人,熙得友若此,甚感恣意畅快。如若子兮小友不弃,日后可常到这阁中相聚,诗词歌赋,畅谈天地。”
云熙温言道。
“好!”傅兮爽快应了,举杯一饮而尽。
“傅某早有耳闻,月华阁的云熙公子容颜绝世,才学满腹,是个顶顶有趣之人。今日听闻公子在此设宴,本意过来讨杯酒水喝,再一睹公子绝代风华。不曾想,竟是满堂学富五车的儒学骄子,傅某实在是自惭形秽,如坐针毡。”
傅兮虽然话里贬低自己,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毫无羞赧之色。
“傅某是个俗人,平日里也就喜好赏玩一些雅俗共赏的粗浅物事,实难登这大雅之堂,实在惭愧。”
云熙笑意盈然,温润道:“子兮小友切莫妄自菲薄,想是今日宴席招待不周,扰了子兮小友雅兴。日后若有机缘一同赏玩些新奇物什,必聊补小友今日之憾。”
啧啧,三言两语便把过错延揽自身,免去他人难堪,双商确是极高极高的。
依照方才席间种种,这位云熙公子想来在儒生中影响颇大,潜移默化,将来这批清隽儒派举子出仕入仕,若能加以运用,便能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舞文弄墨实不是傅兮所长,想投其所好,在国学上舌战群儒,令这些自视清高的文人儒士另眼相看委实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