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1 / 2)
苦涩的药味萦绕一室,元歆却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温软馨甜,他舀起碗中的汤药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去她的唇边,永安看了他一眼,隐隐有些无奈:“我都醒三天了,有力气自己端碗。”
元歆却好像乐此不疲这样的照顾,仍是捏着勺子递在她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劝道:“听话。”
永安叹了口气,只好还是配合地就着他的手将汤药都细细咽下。
自三日前她醒来后,这个人除了上朝处理政务,几乎整天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这里,无论洗脸用膳还是喝药他都要亲自照料,就好像生怕别人碰坏了她似的,好几次她都看见侍女们朝她偷偷投来的视线,那眼神里的意味不禁弄得她十分尴尬,她想说她跟她们陛下并不是那种关系,她醒来的那天就和他说清楚了的,她不当他的后妃,她只当他的臣,他若同意那她便留下来,不然就放她走,而这人明明当初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现在又对她这种暧昧过头的态度……
莫非他是在给她玩什么以退为进徐徐图之的迂回战术?
眼见又一勺汤药递了过来,永安实在受不了地撇过头去:“不喝了!”
元歆只以为她是嫌药苦,仍是哄道:“良药苦口,你现在身子虚,要多进点参汤补补,等会儿便给你吃蜜饯好不好?”
“谁说我虚了?”永安蓦地横起眉毛,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证明自己好得很,结果脚刚一触地便软了下去,幸好元歆及时扶住了她,一手还险险地托着碗。
“我说什么来着,你久未下地,还需调养段时间慢慢适应。”他将碗放于案几上,抱起她又放回到床上,手撑在她身侧帮她盖着被子,戏谑含笑地睨了她一眼,“不过你要实在迫不及待想要投怀送抱,就尽管再试。”
永安不由羞愤涨红了脸,转过身把脸埋被子里:“你根本是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元歆见她把自己裹成个球生闷气的模样,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你根本就是还…还……”永安磕巴了一下,似是有些难于启齿,索性把话又憋回去了,元歆却是想让她露在外面的后颈更红一些,故意靠近地轻喃道:“还喜欢你?”他的声音慵懒魅惑,带着一丝促狭而缱绻的笑意,成功臊得对方把整个头都蒙进了被子里。
元歆唇边的笑意不由更甚,伸手一把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去,永安惊慌地就要推他,人却已被他牢牢按进怀里,她听见他炽热坚定的心跳声从胸膛中传来。“永安,我并未骗你,你说你不愿当我的后妃,那我便尊重你的意愿,我不逼迫你接受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心中有你,我也向来直白坦荡,我承认我是想先把你留在身边,你不给我机会,那我就自己创造机会,我等你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他闭了闭眸,从胸中长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忘不了那个让你刻骨铭心的人,他为你付出一切,理当被你永生铭记,我不求能与他在你心中占有同等的分量,我便只当你的细水长流。”
他听着怀中之人渐渐哽泣的声音,不禁怜惜地更加抱紧了她:“就让我照顾你,替代他完成与你未竟的约定。”眼眶微微湿润,“还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又休养了几日后,永安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元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初生学步的婴儿,一路跌跌撞撞,时不时就要往他怀里歪倒一下,每逢此刻他都会笑得眼睛跟月牙似的,一副巴不得她多来几次的样子,永安心里羞愤,索性便拂开他的手表示自己能行,元歆倒也由她,直接便去到门口等她。
没了支撑,永安走得更加艰难,但她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明明这就是段很短的距离,等她终于站到元歆的面前,她却觉得自己好似已翻过了万水千山,而他笑意悠然地站在那里,便好似已在万水千山那头等待了她许久,然后终于与她重逢相见地伸出手:“这可是你自己朝我走来的。”
永安怔了怔,恍惚间听见那梦中温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去吧。”
身后好像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带着清幽的杜若香气,她眸中蕴出湿润的泪意,终于上前握住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推开门,外面的世界一片晴光霁好,皑雪冰霜消融而去,新生的枝叶已在风中悄然萌芽,万物都在重生复苏。元歆拉着她的手笑望着她,眸中缱绻的深柔一如那庭中海棠旖旎盛绚。
“从今往后,我们便一起走了。”
掌心传来的力量温暖而坚定,她眼中氤氲朦胧的泪意,终是含笑落下:“好。”
一年后,她戴上了皇后的凤冠,与元歆共同平定了北凉王沮渠讳的造反,又召同族之兄永熙携柔然精兵强锐归顺卫国,任其太师、车骑大将军之衔,柔然从此心生忌惮远退阴山,再不敢来犯。世人已鲜少忆起那个消失于纷乱战火中的海隅小国,只知道从此卫国的史书上,有一个家族的名字曾一度盖过皇室的显赫,他们把持朝政数十年,改革更制,裁冗除弊,并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影响深远的鲜卑汉化运动。后人已无从知晓,那家族所做的一系列混一戎华之举,究竟是出于复仇还是大义,但无论如何,他们为促进民族融合统一夷夏所做出的贡献,为后来隋唐盛世的建立奠定了基础,亦为后世众生所铭记。
窗外海棠摇曳生姿,投下一片旖旎的斑驳花影,知了清越的长鸣一声一声间或传来,为这闲逸的夏日午后更平添了一份宁和。永安斜倚在桌边正静静看着书,忽听一道清亮稚嫩的童音从门口脆声传来。
“母后!”
抬起眸,一个粉雕玉琢圆脸杏目的小男孩正跨过颐央宫的门槛,然后欢快地冲过来一把扑入她怀中,永安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将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坐好:“献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儿臣想母后了!”男孩在她怀里一阵撒娇磨蹭,永安宠溺地摸摸他的头顶,眸光微转,转而又轻轻掐住他肉嘟嘟的小脸,眯眼审问道:“母后怎么记得,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学堂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