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破釜沉舟(1 / 2)
进入审讯室前,警员们速战速决,把谢腾过去四十多年的人生调查了一遍,无独有偶,在这之前他们也仔细调查过了袁肖,拿着两人的资料对比后,便发现他们人生路上的一个重合点——都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除此之外,他们还调查出谢腾当医学生时实习的医院是袁肖工作的医院。当时,也是二十三年前,谢腾编排到袁肖所在的神经外科实习,也恰巧是这个时候,袁肖被人算计丢了这份高薪厚职的工作,永远丧失了作为医者的资格。
这未免也太巧了。
张修哲:“你和这个学长关系好吗?”
“也算不上好,一般吧...”
张修哲留意到他眼神闪缩,貌似不愿谈起当年的事。
他问起来有如朋友之间的寒暄:“这些年来都有联络吗?”
谢腾不加思索:“没有。”
张修哲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六年前因为吊销牌照搬到宾围区住,而袁肖当时仍然在宾围区经营非法诊所。你说过你们无牌医生都有个社交群组吧,还敢说和他没有联络?”
谢腾又恼又急,咂著舌头好一阵子才说:“是,我是跟他重遇了,但这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某天他一家子不知何故消失了,我也就再没见着他了。”
张修哲和旁观的白荠瞬间明了,他指的就是四年前袁肖‘遇害’的事件。
张修哲见掰不开谢腾牙关,只好先另辟蹊径:“说一说二十三年前的事吧,他吊销执照一事,与你有关吗?”
谢腾一脸铁青,强作镇定:“能...能有什么关系。”
张修哲好歹阅人无数,对方慌乱与否,镇静与否,一眼就看出了:“当年袁肖因为误诊导致一个患者一度病危,可是有传言说,真相并非如此,他是为袒护一个新人而主动背上这口锅的,原本以为凭自己的地位,最多是写写检讨书了事,没想到竟会因此吊销了执照。请问那个新人,是你吗?”
谢腾浑身僵直,支支吾吾道:“我...的确是,可是,我之后也很内疚啊。”
张修哲目光冷峻道:“内疚什么?让他背了这口锅还是...当了人家的棋子?”
谢腾眼色一阵触动,不发一言。
张修哲又道:“因为实习表现不佳,差点就不能毕业,多亏视袁肖为眼中钉的医生选中你当棋子,按他的指示故意出错,再说服袁肖替你背锅,最后那个医生给你写了份报告,帮你安然度过实习期,我说的都对吗?”
谢腾眸中尽是五味杂陈:“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这么多年的事了,现在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修哲沉声道:“如果这宗命案是他唆使你去做的,那可就意义重大了,当年害他丢了饭碗,你难免觉得愧疚吧?”
谢腾脸色大变,脑袋顷刻之间,一片空白。
他继续说:“四年前,袁肖给死者施柏瑞进行过开颅手术,四年后负责这个手术的医生换成了你,也未免太巧合了,袁肖当年,是不是擅自对死者大脑改造过什么!”
谢腾死命坚守着立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袁肖给谁动过什么手术,而且我说了我没有动过死者的脑袋,那晚我很早就回家了,真的不关我事!”
张修哲深吸口气,悻悻然靠上了椅背,一顿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后,谢腾依旧不上当,他的功力,张修哲之前也见识过,没想到至今依然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墙。
也罢,这种坚称自己无辜的嫌犯,张修哲见得多,当下尚有人证物证在,虽则都不那么关键,可只要能治他的罪,认不认也不大有差别了。
张修哲踱了出来,对着白荠一阵长吁短叹,看样子活力充沛的铁人是当真累了,而白荠,自然也不太好脸色,毕竟他刚刚才得知了一个消息:“局长刚才直播了记者会,他老人家消息非常灵通,把我们刚才临时提出的袁肖主谋论都和盘托出了。”
“啊?这不是还没有证据支持吗?”现下连以冲动鲁莽见称的张修哲都冒起冷汗来了。
白荠:“不仅如此,他把袁肖失踪的事情,还有那个姓邱的可疑人都一一向公布了。”
张修哲的白眼翻上天际:“他一老糊涂就别瞎掺和好吗?”
“这也未必是坏事,”白荠的沉稳一如既往,“幕后黑手对我们调查到什么程度一无所知,现在反而是个机会引他出来,我们知道了袁肖,知道了那个可疑人,现在我们离真相只差一步,我相信他一定会现身,阻止我们走完最后一步。”
“张队!白科长!”
白荠话音刚落,一个小警员就气喘吁吁地跑来,那神情说不上是好的坏的,眉头皱着,嘴巴却似翘起,活像一只哈巴狗。
张修哲严肃地问:“怎么了?这么急的。”
小警员喘稳了气,简单粗暴地道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凶器找到了,不是那个扳手,是个铁锤。”
张修哲和白荠面面相觑,双双瞪直了眼。
张修哲回过神:“在哪找到的?”
小警员急得话也说不利索了:“谢腾的诊所,在空调里找到的,上面还沾著血迹。”
张修哲攥拳做了个胜利的动作:“我就说!我就说!他还有不认的余地吗?咱们告死他!”他拿手背往白荠一拍,意图寻求他的共鸣。
白荠没多理睬,只是神色严峻地沉吟了一阵,而后便冷冷地说:“既然如此,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吧。”
他无声无息与张修哲错身而过,沉寂的背影仿佛诉说著什么,可最终却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谢腾以误杀和侮辱尸体罪正式被立案起诉,经过了一连串繁复的立案、开庭、审理等程序,案子在两个月后终于进行了最终判决,谢腾误杀及侮辱尸体罪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判决即日生效。退庭时,辩方律师向听众席的媒体扬言,谢腾将会上讯,直至法院给自己还一个清白为止。
案件尚且盖棺论定,施柏瑞的家人,生前好友等全部观毕了整场裁决,当中固然包括文森。
余洛斯站在远处已经瞧得见他魂不守舍,和家人好友们泣不成声不同,他兀自平静地踱步,脸色苍白无力,不经意一个抬首,熟悉的脸孔便在前方。
“最近好吗?有什么打算?”余洛斯撑起一个半酸不苦的笑。
文森淡淡地扯起了嘴角,对寒暄一个大写的没心情,可面对余洛斯,他还是尽力地释出善意:“现在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处,我想好好地活下去。”
一句最平凡不过的话,却是余洛斯认为最要紧不过的话,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把人留在回忆,踏出自己的脚步,就是对逝者最大的珍重。
只不过,这宗命案的真相如何,余洛斯说不出口,文森固然也心中有数,真正的幕后黑手可能还逍遥法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根本对此无能为力,当下,就只得把希望寄托在警方身上,期望他们能够不遗余力地还死者家属一个公道了。
不过...
“不过夜深人静是最难熬的时候,因为我总会想起他。”说罢,文森鼻头就红了,也是,曾经那么深刻的一个人,一时半刻,哪有这么容易可以放下。
余洛斯拍拍他肩头,一副‘兄弟我懂’的模样,文森一道防备森严的心墙瞬间松懈,辟哩啪啦粉身碎骨,眼看泪水骤然破墙涌出,一把冰冷的声线又把它堵在了眼圈:“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