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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静止一瞬。
柳如是脸上还残留着咄咄逼人的戾气,很快反应过来,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私藏的袖箭,大叫“来……唔……”
冷不丁地,一只大冬枣飞进她嘴里,声音全被堵住!
柳如是弯起两只手指,模仿螃蟹的大钳子,掐出冬枣,又发现腮帮子僵得动不了,连忙冲着自己的脸蛋,啪啪地轻拍自己巴掌,眼睛里闪着委屈的泪花,含糊地问,“相爷,您这是何意?”
对面,孟津弹弹手指,随手从高几上的碟子里捡起冬枣,咬得嘎巴脆。
“枣是个好东西,多吃,少说。”
眼角扫过柱子上的扳指,咬枣的姿势更凶猛。
孟津素来知道,裴相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一般纨绔惯常用肉包子打狗,而裴相则随身携带些小玩意,全用来打!赏!
是真的打……赏……
也就是说,他们贵为左右二相,他珍之重之的金银玉饰,却被裴璎当成随手丢弃的小玩意,怎么想,都落了下乘。
一颗枣三两下被他啃完。
吐出枣核,孟津施施然站起,弹弹长袖子,姿态依旧风雅从容,宛若回风流雪。
“柳娘,若你这里无事,我就带这丫头走了。”
柳如是捂嘴轻笑,长睫毛一下一下扑扇,“哎呦,我的好相爷,我还有两句话没和小丫头说。容我说完。”
转头,脸上的媚笑收敛,更多了几分庄重威严,“小丫头,我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儿。今上癖好古怪,放着宫里千娇百媚的娘娘不碰,非喜欢我这里阅尽风尘的姑娘。”
“而办好事的时机场所,又要讲个相得益彰,紧张刺激。就比如刚才……”
抽出袖中的一块葱绿色丝帕,优雅地擦拭嘴角,点到即止。
毛小白屏息立在一边,愣愣地盯着地板。脑中闪过一帧画面:她刚进绣澜坊,伙计喊了一嗓子,中年掌柜衣衫不整地出来……
此处,若换个身经百战的女人,恐怕得羞红脸,啐柳如是一脸口水,再骂两句“不要脸”,奈何毛小白是个不经人事的处子,对雅间里的事情,迷迷糊糊知道那是男女抱在一起生娃娃时候该做的,但具体怎么做,她真是一头雾水。
柳如是擦完嘴,又呷了两口茶水,才慢悠悠地说:“陛下仪表堂堂,威仪深重,再古怪的癖好,那也是一种雅趣,外面无人敢传,无人敢议。因为,传闲话的人,死了,知道详情的人,不敢说。”
说着猛地醒悟过来,“哎呦,你看我这嘴,怎么就说出来了?现在你也知道了今上的癖好,我该怎么做,才能保证你不泄露机密呢?小丫头,不如你给我一个建议?”
利诱不成,改用威逼。
孟津挑眉,又重新坐下,饶有兴趣地等待毛小白如何应对。
毛小白却眼神发直,迟迟没反应。
柳如是又叫了两遍,“小丫头!”
毛小白好像刚听到,“啊”一声张大嘴,“你在和我说话?”
柳如是垂着眼,额头微微跳动,“我刚才一直和你说话。”
毛小白扁着嘴巴,指着碎裂的窗户纸,“有人在外面扔石头,差点打到我,好可怕……”一副快哭的表情,“老板娘,你刚才不是要叫护院进来吗?护院人呢?”
合着这丫头的反应,还停在半晌前。而她那一番精彩表演,都白瞎了!
柳如是噎了一下,红唇紧紧抿起,使劲吐出两个字,“蠢货。”
毛小白惊讶又崇拜,“老板娘,您是活神仙吗?您怎么知道,俺在家里,俺娘就骂俺,蠢货。两个字,一个字都没落(音:La),一个字都没说错。”
柳如是心里翻白眼——
蠢货,一共才两个字,说错一个字,或者说落一个字,你当别人和你一样蠢吗?
顿时觉得,和白痴讲话,好心累。
毛小白挠挠脑袋,小心翼翼看向孟津,“主子,您是不是也嫌弃俺蠢?”
孟津忍笑,摇头,“你这样,挺好。”
柳如是瞪着死鱼眼看毛小白。
如不是今天孟津在场,她非要把毛小白五花大绑,上酷刑伺候。不过,来日方长。
“小丫头,你不是要卖绣品吗?我给你开价,一条穗子一百个铜板,一副绣品两钱银子,每个月初五,你来我这里换。”
毛小白眼睛一亮,“这么好?”随即很失落地低头,“但是,这些绣品,不是我俺的。俺得和做绣活儿的奶奶商量。她若是愿意,俺就和你换。”
柳如是恹恹地挥手,“这些事儿,你看着办。每个月初五,别忘了。”
随即一挥袖子,“相爷,这个结果,您满意吗?”
孟津闪身到门口,躲开袭来的香风,“美人如花隔云端,最难消受美人恩。柳娘,改日再来拜会。”
柳如是给自己打的标签就是知情识趣,当即不再纠缠,浅浅福身行礼,“妾身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
说罢,挥挥衣袖,扭腰进入后堂。
跟着孟津走出绣澜坊,毛小白站在明晃晃的日头下,摁着胸口,狠狠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孟津斜着眼角看她,“现在知道怕了?”
和他站在一处,毛小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松脂熏香,心中暗道:众人皆传,主子杀人如麻,没想到却是个爱打扮的,和花楼的姑娘们一样,喜欢往身上涂抹香粉。如此想着,更想和他拉开距离。低垂脑袋,像只可怜巴巴的鹌鹑。
孟津意味不明地轻笑,“我帮了你,你该怎么回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