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 2)
易骁安安静静捧着本书在看,见她终于闭上了眼,替她拉好眼罩和遮光帘,吻了吻她披散着的头发,转过头继续专心致志的读书,小声喃喃,“我一直陪着你呢。”
爱是盔甲,也是长矛。
是噩梦降临是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患难与共的依偎联合。
也是我带你走向的新的方向。
白色的子弹头在山野间穿梭,眼前的凉山一眼望不到边,热烈的格桑花簇拥着那片蔚蓝之泪,苍穹尽头的上帝之光从云丛里冲破而出,头顶的云彩仿佛铅重,青灰的云遮天蔽日,一束束金黄的天光密密麻麻冲撞上大地,粼粼又淋漓的水波在展翅的黑鹳眼底映出光辉,舒展的水草在清澈的湖底与候鸟比肩;移步换景,绵亘百里的千峰层林尽染,隐藏在无穷尽的枫叶间的石道峰回路转,山上有些虔诚的原住民蒸得香火袅袅。
凉山到了。
凉山也名凉山州,坐落于四川以南,青藏高原东缘的横断山脉北段,向四川盆地的过渡地带,北起大渡河,南临金沙江,是彝族的集聚地。
易骁和赵玥早就在网上预订好了民宿,他们住在一位彝族老太太家里。
彝族老太太平易近人,在晚餐时送了白色擦尔瓦给女孩子们。
赵玥深爱老太太做的砣砣肉,辣子汤鸡,荞麦煮粑等彝族特色美食,正大快朵颐时忽然接到雪白的擦尔瓦,不由一愣。
擦尔瓦是彝族传统服饰的一种,多为披肩状,这件擦尔瓦是由纯羊毛手工编织而成,羊毛的感触柔软细腻,精美的水波纹在灯光下莹莹闪烁,根根分明。
老太太和她一见如故。
饭还没吃完,就捞着赵玥讲起话来,枯槁的手随意搭在赵玥放在腿上的小臂上,认真的看了看她和易骁,一本正经的说:
“今天的晚饭啊,不错,不错,扎几扎呀(好吃得很),棒的很哪!阿婆跟你们讲哦,我见过好多小孩子的哇,你们两个阿依(小孩)咧,漂亮,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你们来凉山是来旅游的嘛?你们可一定要去看那个泸沽湖的上帝之光和格桑花海哟,还有那个很有名的,那个,——玻璃栈道!”
赵玥听得懵懵懂懂,不明觉厉,只觉得老太太可能有点儿上头了?
易骁偏偏脑袋,看她一脸迷糊的样子,悄悄解释给她听:
“上帝之光,crepuscular rays,指云彩或其他物体间隙中射下的阳光,也叫cloud breaks,sunburst,Buddha rays等。恶魔之光正好与上帝之光相反,是云的反间隙光,英文学名是anticrepuscular rays。它们的本质其实是化学上的丁达尔效应……”
说话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念着英文的嗓音淡哑粗砺,赵玥心里微动,情不自禁地轻轻亲上了那块突起的软骨。
一如既往。
眼前的景象很热闹,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羞羞的小动作。
看着面前把酒言欢的人们,这些举杯痛饮时面红耳赤的男人和女人,这些内心旷阔又小心翼翼的人们,这些拥抱自由又作茧自缚的人们,这些彼此并不相熟的人们聚在一起谈天阔海,捶胸顿足;还有披着擦尔瓦坐在一旁不时插嘴的的笑眯眯的彝族老太,即便语言并不完全相通也无法阻止他们热火朝天的交流和灵魂的碰撞;还有朴实的彝族青年脸色红润的待在一边,悄悄憧憬着大凉山外的风景。
真好啊。
赵玥靠在易骁身上,感受着不同民族的风情和文化,体验着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美妙无穷,这样罕见的,人与人之间最简单又最难得的交流,这是对萍水相逢最美好且确切的诠释,我们彼此交换心声,我们彼此信任,彼此依靠;在这样暖黄色的灯光下,每一个人的情绪都高涨了,每一个人心里的阀门都敞开了,每一个人的细微的感触都放大了,大家宾客尽欢,大家共情,理解,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爱。
这样一种激越的满足和快乐,她的心里暖成了一滩温水,源源滋补着她内心破碎的伤口。
伴随着欢歌,笑语,时间不知不觉就晚了。
房间里蒸腾着烘烘的暖意,赵玥已经靠在易骁身上睡着了。
小声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易骁抱着她回到了房间。
安置好赵玥,自己也洗漱完毕,刚准备休息,易骁被眼前的景色怔住了。
窗外就是粼粼的湖,夜色下的湖水一片藏青,周遭围绕着的雾气也散去了。
那片藏青给天地之间都染上了清寂的色彩,那样深沉的蓝色,但并不沉重,像是随手可以掬起的丝绸。月光如水。
如水的夜光洒进了房间里,床上满是摇曳的光影,一块一块水波的倒影盛满了整个房间,湖边的路灯和小巧的彩灯串串相连,连着光波一起,为光波划出轮廓,光波随着凉凉的晚风和木窗嘎吱的响声摇动,好像起了风的海面,水波澎湃,光影晃动着照进房间,块块分明,这是杂乱的影子,也是水纹的艺术。
屋内的藏蓝和海蓝色的光斑随着窗外细细风影影绰绰,床上姑娘的曲线在荡漾的光影里越发美好。
赵玥突然坐了起来,一脸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下去。
薄薄的被子好似水波表面的张力层,轻柔的随着赵玥的动作滑动着,光影在她身体上起伏,在她的脸颊上晕晕沉沉,她安安静静的睡着,一切都很静谧,静谧的不像是真实的映像。
赵玥不美丽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她是对自己最完美的演绎,也是美丽最暴力的演出。
但她依然美丽。她美丽又张扬。
她能够在芸芸众生中闯出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能在情窦初开的男孩心里扎根发芽。
这是□□。
找来张医生为她治疗,对她处处无微不至的关怀,从黑暗里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将她拉出来,易骁都做了他从未做过的事,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是冷血的,可他的温柔开了花。
这个在他面前睡着的人,在他面前能够为所欲为的人,把所有都暴露在他面前。
信任,坦诚。
易骁心里的弦被轻轻拨动了,奏出了乐章,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灵魂深处嘀嗒的清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