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伴山驿初识第一宗（1 / 2）
如果我们将一卷五岳陵的地图在面前摊开，那么位于大陆中央的麟趾山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夺去所有人的目光。不仅因为那里有着全五岳陵唯一一潭咸水内海——麒麟海的存在，青色墨线勾勒出巨大的水面，一条宽阔的龙骨峡劈开两山屏障，向麟趾山域内部源源不断地输送水汽，使这里成为了一片别有洞天的青绿世界。更因为环绕着麒麟海的特殊“回”字形山脉走向，大体来说东北高而西南低，阻隔了往来季风的影响，模糊了山域内季节的界限。
………………
“因为地形问题，麟趾山的入口大部分也集中在西南方向。如果限定是进入裂天宗的话，那就更少了。主要的也就是山脚的凤岭、虎牢、龟拒三座城市，以及穿插在三个大城之间的五六个小城。不过从小城进去走的都是马车，而三大城的话，可以乘灵玉催动的机关车进去。”
“原来如此！”柳小乙、童心衡和尤琪异口同声地叹道，“大姐头真厉害！”
白苏娣被三个半大小子自上而下的崇拜目光包围，干脆一人给了一扇子让他们坐远点：“叫什么大姐头？差辈分了不知道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身边貌似在听实则发呆的叶棣捞回来，舒舒服服地靠上对方的脊背：“你们管他叫李先生对吧？我是你们李先生认的姐姐，你们既然是他的学生，该叫我……师姑。来，一人叫声大姑听听？”
三个小朋友都是十六七岁。在他们看来，这个随着李先生回来的黑皮肤女孩似乎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又不可能是李先生那种千岁古人。不过出于礼貌，由尤琪打头，他们还是一人一句，认认真真地叫了一声“大姑”。
“嗯，虽然缺乏真情实感，但是这声大姑叫得还是蛮甜的。你们都叫什么呀？”
他们这时候是在等车。凤岭城进裂天宗有一趟专门的灵玉机关车，以前后两个烧灵玉的车头驱动，中间拖着一截又一截长长的车厢，状如蜈蚣，但因为“蜈蚣车”叫着不好听，通常都是取个口彩，叫它“天龙车”。这趟车只有两个站点，一个在麒麟海边，另一个就是这里，凤岭城伴山驿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听说这站台名是裂天圣者钦定的，八百年了都没改过。奇怪的是，伴山驿里其实只有一个站台，从没听说过其他八……八又四分之三个站台在哪里。
山路漫长，前一天晚上从裂天宗深处开出来的机关车，据说还要再等大约半个时辰才能到伴山驿。三个小朋友向白苏娣通了姓名，白苏娣一听到尤琪的名字就乐了，并扇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记：“尤琪？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特别’？”
尤琪叹了口气：“的确有个妹妹，不过叫尤瑄……”
“那我就管你叫‘特别’啦。”白苏娣满意地调转扇子拍拍他的脸颊，眼神落在另外两个男孩身上，“唔，你们俩长得还蛮结实的。一个像蛐蛐，一个像蝈蝈。”
“等等，为什么是蛐蛐和蝈蝈？”童心衡第一个抗议。他抬起双臂，急吼吼地给白苏娣展示他上臂鼓起的肌肉：“我明明长得如此英武健壮！”
“哦。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给你们俩升级成猴子吧。你是猴二，他是猴大。”
“为什么我是猴二？”
“不好意思，因为你修为比他弱咯。”
他们四个斗嘴斗成一片。被白苏娣当靠背倚着的叶棣却默不作声。六角离开之后识海冷冷清清，他唯有发呆，用无聊对抗无聊。
今天早上他刚刚在蜘蛛院辞别了何醉儿，又去丹塔送走了卫小苔，最后和白苏娣一起跑着赶回凤岭城。这一天的行程太紧，导致他的脑子都是乱的，直到这时候才有机会静下来，仔细捋一捋自己在黎明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白苏娣说他是假灵根催发之后产生了一点不良反应，在山坡上就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她看在姐姐的义务上把死猪提回了蜘蛛院，找人给他安排了房舍休息。
但叶棣总觉得事情的真相没那么简单。他是专业失忆者，不论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都经历过好几次，当切实的记忆图景不足以佐证的时候，反而是情感更不容作假。他朦朦胧胧地记得一种安心的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懒洋洋的，虽然是在梦里，逻辑却比清醒时还要清晰。
子磬……是子磬。他暗暗想着。那天晚上叶笙肯定就在蜘蛛院里。只有那个人能带给他特殊的安心感。
可白苏娣口风很严，什么都没透露给他，那名黑衣的女蜘蛛卫也是守口如瓶。他只在和何醉儿告别时与蜘蛛院主人擦肩而过。披着鸦青色长衣的男人有一张清秀寡淡的脸，手里捧了一匣子木工器具，背他而去时脚步快得像逃。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看男人的背影，就听见木屐的声音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算了，反正那个人也只是下属而已。除非我真的见到子磬，不然他们肯定上下齐心地瞒着我。”他低声地自言自语，同时抬起右手，戏仿地搓揉团弄了几下，觉得动作像是以前给六角鞭上防锈油。
还有这个动作，似乎和他模糊的记忆有点联系。不过他还是想不起来。
………………
“啊，天龙车来了！”
伴着童心衡一句含糊不清的话，长长的天龙车沿着山道，如同真龙一般奔腾而来，最后借着一个小小的上坡在半山驿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前停稳。漆作铜黄色的车厢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表面用浅浮雕刻出裂天宗历代名人和著名事迹，车厢也是用这些浮雕命名的。
三个男孩子被白苏娣耍得团团转，等不及地要登车，好逃出她的“魔爪”。尤琪率先抽出了自己的录取文件袋，从底层掏出了一张手掌大小的金属箔：“我是‘燎天’车厢四乙座位。那个……大姑，我先走了？”
“等着，你们几个都什么车厢的来着？都拿出来给我看看。”白苏娣看也不看，使幻术随便一勾，尤琪就觉得自己伸出去的腿好像踢到了一块看不见的铁板，疼得他当场倒抽一口冷气。
在她的监视下，三个小朋友乖乖地掏出了金属箔。白苏娣一个一个拿扇柄挑着看过去：“嗯……‘磐石’车厢九戊，‘燎天’车厢四乙，‘红潮’车厢十八己。喂小羊，你是哪里？”
叶棣手里早已经攥好了金属箔，于是翻转过来给她看：“‘红潮’十八戊。”
“你跟我换。”白苏娣“啪”地一扇子打在童心衡手背上。
“为什么是我！”手握“红潮”十八己座位的猴二·童心衡立刻发表严正抗议，“因为我和李先生挨着么？”
“对呀。喏，我的给你，”白苏娣将自己写着“平蛮”十七丁的金属箔丢过去。
“让你拿着你就你先拿着，没准大姑就是不想和李先生分开呢……”柳小乙刚冲童心衡递了个眼色，额头又被白苏娣弹了一记：“想什么呢？我和你们李先生是纯纯的姐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