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听风燕瑟瑟入屋梁（1 / 2）
她推门而入，将一地的银月清辉隔在门外。
奇怪，视角高度似乎比平时的自己高了不少……她这么想着。几乎是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第一时间，眼前景物一片模糊，再定格时，已经恢复了她更熟悉的高度。她回过头看自己刚推过的门，一只手还牵在门把手上没有放开。这是一道三字门，有三道高度不同的铜把手，方便不同高度的人开门关门，显示出设计者的贴心。
这样才对。她这么想着。
室内有些暗，但是点了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倚靠在床头，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好奇地转头来看她。
但男孩其实是看不见的，一道三指宽的白布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然后她看见男孩笑了，那笑容很甜很暖，半张脸被暖黄色的灯光煨着，照亮了一边的小虎牙。随着他手心的摊开，一颗圆圆的银铃铛沿着指尖展开的方向滑落，最后滚在被子上。
“你来啦……”他这么说道。
很奇怪。她遍寻自己的记忆，却无法搜索到有关自己或者这个男孩的任何有效信息。记忆似乎被抽走了，只剩下情感在空空的躯壳里四下撞击着，发出兴奋的嗡嗡声。男孩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和依赖。他的神情是那么自然又欣喜，仿佛和她久别重逢，又仿佛她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而他确定她一定会回来，就在那一刻。
“你是……”
世界一片动荡。
记忆图景纷纷落下，她从高处跌落，途中和雪片一样的记忆擦身而过。于是她尽力去伸手，试图够到记忆图景顶端那个病床上的男孩。男孩拉下了蒙眼的布，忽然对她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蜷身想要逃离。
“不！”众多的情绪忽然就涌到了嘴边，她尖叫起来，“……”
可她应该尖叫什么呢？
那应该是……谁的名字？
………………
“好了。”
第七魄收回了按在皓羽眉心的手指，慢慢扣回掌心。
“哇？还真是一模一样啊子磬兄。也就眼睛稍微有点差别。”
灵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围着第七魄打转。他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分魂出体的把戏，因此非常好奇。叶笙抱着臂冷眼旁观，不想和他多说话，但第七魄却迎上灵敏的脸，并微微一笑，和叶笙一模一样的脸庞瞬间绽放出绝艳的色彩来：“因为我是幻属性的，所以改变眼睛颜色也是可以的喔。”
说着他俏皮地眨眨眼，双眼已经变成了和本体叶笙如出一辙的烟灰色。
“哇？现在真的一模一样了！子磬兄可以啊，没想到你看着和老学究一样，分出来的魂却这么奔放！奔放好，最好再奔放一点！”
“老不正经！”灵泠一记马球杆高空飞过，灵敏仿佛背后长了眼，在被打到的前一瞬矮身避过，却很配合地发出了被打中的假哼声：“诶哟！谋杀亲师啦！”
第七魄又把眼睛颜色换了回来，对着本体使了个眼色：“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好了，到此为止。”
叶笙走上前来，一手抓住了正要举起马球杆继续殴打师父的灵泠，一手扣住了灵敏那颗毛茸茸的天然卷脑袋：“第七魄是我使用法术分出来的一道**，最高能继承我本体的百分之一灵力，同时将我的实力压制在化神期以下。最低可以不继承灵力，而是附在普通法器上，让它可以为我反复使用。虽然原理暂时未明。可能是因为有灵智的魂魄附入，暂时将普通法器改造成了类似圣阶法器的器物。”
他放开了已经脸红得像熟柿的灵泠，随手一指。第七魄颀长的身形瞬间破碎为紫色的小光点，沿着他的指尖盘旋一圈后，飞向了叶笙刚刚取出放在床头的一件法器。那是一个朱皮的葫芦。第七魄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葫芦里，带着朱皮葫芦飞向叶笙的左手。
“这是一件帝阶下品法器。灵泠可能没法分辨它的品阶，但是它不能变成动物，可以确定不是圣阶法器。我也不可能有第二件圣阶法器傍身。”
叶棣说着单手变动手诀。漫漫的白沙从朱皮葫芦的口中涌出，随着他手诀的变幻，凝出一条条长而粗的沙鞭。
“看好。”
铺天盖地的白沙，向着客舍一侧的墙壁猛地抽去！灵敏被他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叶叶叶叶子磬你他娘的别——”
白沙在抽中墙壁的前一刻撞上了银红色的屏障。已经绘好的障壁符闪烁起来，安安稳稳地挡下了沙鞭们的一击。
“我客房是付了费的损坏了要赔……”灵敏这才喃喃地把后半句话吐了出来，“还好你贴了符。不然我要你替我赔人家客栈砌墙的钱。”
“就像这样。”叶笙抬指一抽，第七魄化身的光点从葫芦内跳出，落在地上再次化出叶笙的模样，竹青短衣，浅紫眼眸，笑容已经堪称狎昵了。
“你可以检查，这件法器毫无损坏。因为没有定血契，送你吧，卖了也行。”
“我卖了干嘛？叶子磬你是散财童子吗，帝阶的法器说送人也送人。”灵敏立刻轻手轻脚地将葫芦接住，“不过你的想象力也是够差劲的。这么好的葫芦居然拿来装沙子！你等着，我把里面的沙子倒了刷洗干净，就拿来装灵酿……”
后脑勺扎扎实实中了一马球棍。灵泠的一声暴喝如同神雷天降：“还喝！”
“除此之外，或许是因为第七魄是代表幻属性的一魄。虽然我是单冰灵根，但是他被分离出来之后能使用幻属性的法术……他还和白七小姐撞上过一次，成功把她迷晕了。”
“白岳白氏那个白苏娣？她不是单幻灵根化神期吗？”
“对。”
灵敏狐疑的眼神不住在容貌相同的两个叶笙身上转：“第七魄小朋友的修为也才元婴期，怎么可能硬刚化神期……”
“不信？”这次回答他的是第七魄，笑容满面的男人举起左手，其上吞吐着危险的灵力波动，“迷晕你喔。”
“或许我们对单一的魂魄还知之甚少。”本体叶笙总结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第七魄小朋友着实吓人，山人怕了，怕了。”
灵敏双手合十，冲着第七魄的方向摇了摇。这是一个求饶的动作。
………………
“好了，告诉他们你的探查结果。”叶笙微微偏头，对第七魄下令。
话题恢复正经，第七魄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也收了起来，和他身边的本体一般冷静：“皓羽，骨龄十五岁，应该是实岁。金木光风水五灵根，资质极差，基本不可能修炼。初步探查的时候，我发现她五脏正常，经脉淤堵，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识海比旁人更大。所以我制造了一个幻境，测试她在幻境中的共情度。结果是，她很容易受暗示，仅在浸入幻境初期时保留了一点自我意识，比如意识到我为她设定的初始身高和她本人的高度不一致。但在我调整了幻境细节之后，她就完全浸入了，并且在无记忆的情况下主动与我共情……在不知道她本名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最后崩碎记忆图景，我根本无法将她安全地从幻境里剥离。”
“皓羽”这个名字是灵敏给起的。据他说，他是在颍涧山出山的溪流旁捡到这个女孩的，当时她满身是泥土，身后还有拖拽爬行的痕迹，灵敏抱着她去医馆检查，才发现小女孩的两条小腿骨早就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