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阶下囚狂吠灭世论（1 / 2）
纪北城昏迷着被人带下去之后，双手双脚都被套上了禁锢灵力的黏沙铁链，关在火镜书院地下的一处反省室里。
说是反省室，实际上和牢狱也没什么两样了。一条狭长的隧道仅容一个人通过，入口处的几间囚室还算干净明亮，只是墙上写满了被关进来的学生创作的打油诗。越往里面，牢房的采光就越差。纪北城被草草丢进了其中一间不好不差的。房间很窄，没有床，地上丢着一卷半旧的铺盖，一只皂黑色的恭桶，这就是全部了。
纪北城被两个押送的修士掼在地上，终于摔醒了。她先是爬起来拎起铺盖看了看，确认不算太脏之后，再用鞋尖把恭桶踹去了外侧靠铁槛的一个角落，还故作厌恶地扇了扇鼻子，舌尖在手背上猫似的舔了舔。
“嫌弃什么？这恭桶是新的！被褥也是给你从学生宿舍那里调过来的。算你运气好，这地方几十年没关过人了。以前那些惹事的，最多就在外面几间关半个时辰杀杀威风。”押送她来的两个修士都很看不惯她这种娇小姐作风，其中一个年轻一些修士名叫周世清，当场就发作了起来。
脚腕上被人扣着黏沙铁链，纪北城脱不了两只长靴。她将铺盖打开，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尽力舒展开她的一双长腿，并不理会周姓小修士刚说的话。
周世清还想再骂几句别的，但是话到嘴边，忽然又有些犹豫。不得不说，这个恶名昭彰的“烹人妖”实际上也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懒洋洋地倚着墙坐着，身体的曲线纤毫毕现，手腕和脚腕上的黏沙铁链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特殊的装饰，一路蜿蜒到地下，随着她伸懒腰的动作碰撞出清亮的沙沙声。
“这里就拜托蒋哥了。一个时辰后到门口来，我带着午饭来换班。。”他猛地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样地别过眼睛，匆匆交代了同伴之后就抽身退了出去。
“喔？午饭？给爷的吗？”纪北城冷不丁问道。
周世清忙不迭地往外跑，只觉得纪北城的声音像是一条敏捷的蛇，追着他的脚步贴上来了。
明明是初夏，他却拼命地出汗。“给你？你想得美！”
纪北城满意地笑了，重新卧回铺盖卷上。越是身居劣势，就越是要强调自己的个人魅力，上一次她就是用楚楚可怜的扮相和家族上下一致的作保，从裂天宗一位副宗主的手下逃了出来，这次的情况不如上一次严峻，她自信依然有逃出来的把握。
“喂，你叫什么呀？”
看起来很好拿捏的那个看守已经跑了，还要等一个时辰才能和他说上话，倒是可以试着撩撩现在留下来的这个。纪北城开口时有意带了几分笑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绵软甜润：“问问名字，不算犯规吧？”
“蒋步德。”留下的那个修士目不斜视，手慢慢地捏上了腰间挂着的兵刃，那看起来应该是他的法器。
“喔，‘讲不得’。那你的那个同伴呢，他叫什么？”
“……”蒋步德无愧于他的名字，说完三个字之后，任由纪北城怎么询问撒娇，硬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他们两个都是火镜书院的教师，周世清比他小十几岁，因此还没有结亲，他却是早就续弦过的人。是以周世清被纪北城诱惑分神的时候，蒋步德心里就警铃大作，打定主意不能接这个女人的话。
不止如此，下午让周世清来换班也不靠谱。等他回来的时候和他说一下，烹人妖太危险，必须自己要亲自监视才行。
背后牢房里的那个女人似乎是失去耐心了，不再和蒋步德搭话，但喘气声非常响，还有撕布的动静。蒋步德不敢回头，也不敢想象自己身后是什么景象。他把一口钢牙咬得死紧，用力到两腭都绷出了方正的轮廓。
“蒋大哥呀……”忽然一道绵绵的吐气落在后颈上。蒋步德被惊得寒毛直竖，依然坚定着不回头。
纪北城笑得如银铃一般，长长短短的气都落在蒋步德身上：“算了，我不逗你了。我睡觉。”
感觉到后脖子上的气息似乎远去了，蒋步德松了一口气，把腰间的本命法器用两指捏紧了。他的法器是一对子午鸳鸯钺，在狭窄的空间里施展起来并不算很方便，但他平时也用不着施展它们，只消把这对奇形兵器挂在腰上，就能收获一群学生惊恐的目光了。
“蒋大哥？”纪北城忽然又隔着栏杆紧逼上来，最后一个“哥”字是开口呼音，一泼热气几乎要咬上蒋步德的后颈。蒋步德赶紧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摸到后颈，用力拍打了两下。
“你知道我的来历吧？就是‘四妖’什么的。”
蒋步德拍打着后颈的手顿住了，改为用力地按住后颈。
他原本就有些颈椎病，按住后颈，用手心煨暖关节是常规动作。
“你知道我们几个为什么敢在裂天考上杀人吗？虽然当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难道我们会不知道杀人的代价吗？”
纪北城柔柔地说道。虽然蒋步德不敢回头，但说到此时，她还是尽责地笑了一下，笑容甜美，邪气森森。
她说：“蒋大哥，你人好，我只告诉你一个。”
………………
“蒋蒋蒋蒋哥你要替我继续值？”
周世清捧着食盒，分不出手去挠头，他只觉得后脑又麻又痒，有些庆幸，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蒋步德被同事一声普普通通的“蒋哥”叫得莫名恶心，可他又说不出恶心在哪里。
他原本就是负责处理学生工作的教师，天生三分凶相，多年学生工作练出来的气势又给他后天补了七分，此时板起脸背起手来，出口的都是命令式的劝说：“你不是来晚了么。我站在那里值了一个多小时。我告诉你，那个烹人妖异常奸猾，你工作经验还不够足，是应对不来的。以防万一，还是我再值一个下午吧，你去通知办公室的金慎身先生，晚上我和他换班就好。”
“噢噢噢……”周世清很不好意思地把食盒递过去，转身就要往外跑去。蒋步德在他背后喝令一声：“回来。”
“怎么了？”
“毛毛躁躁的，以后怎么做学生工作。”
“是是是，我以后马上改。”终于放开手了。周世清挠着后脑的小髻，呵呵傻笑。
“以后？”蒋步德冷哼了一声，声音忽然低了许多，“以后有没有火镜书院，都还难说呢……”
“啊？”
周世清没有错过这句声音忽然变低的话。他转头想找蒋先生问个清楚，但蒋步德已经托着食盒，大步流星地走进地道的阴影里了。
………………
他穿过牢房，双眸炯炯如火焰，脚步铿锵有声。
他走到女人身前，隔着铁槛与女人对视，然后长叹一口气，将头低下去，亲吻她从栏杆间伸出来的手背。
“蒋大哥呀，这是给我吃的吗？”纪北城笑靥如花。她将双眼完全眯了起来，遮蔽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下，因此蒋步德看不到她阴狠的眼神。
“是。”蒋步德战战兢兢地打开一线盒盖。纪北城嫌恶地用靴尖踹了他一脚，动作和踹恭桶没什么差别：“笨，先帮我把门打开！”
蒋步德无声地低下头去，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他顺从得出人意料，仿佛只要纪北城给他拴上辔头，他就能驮着纪北城走了。
烹人妖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她在牢笼里伸了个懒腰。
伸到一半，手腕被人攥住了。蒋步德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她，另一只手放开食盒，任由它摔在脚边。
“不能走。”
纪北城美眸闪动，从蒋步德近乎癫狂的表情一直移到了地下略微被摔开的食盒，略为遗憾地舔了舔唇：“好，我不走，我和你慢慢说……蒋大哥，就我们两个人，慢慢说。”
蒋步德似乎对她这声称呼很是受用。他冰冷的表情缓和下来不少，虽然没有立刻松开手，但劲力已经撤去了。纪北城现在双手双脚都铐着禁灵的黏沙链，体力还不如一个普通乡妇，手腕被他捏得很痛。
她身上的法器已经在被关进来这里之前由两位尊者全部搜走了，但有一件特殊的东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那是一只小小的奴印，烙在她右手的手背上，平时隐于皮肤之下，但靠含有灵力的物质就能催动。刚才她一进来就咬破了舌尖，用舌尖血唤醒了皮下姜黄色的奴印。
当初给她下这个奴印的人曾经问过她，想要选择被烙下什么内容。她选择的是一个魅幻类的阵法。这东西的有效时间非常短暂，但是配合她有技巧的话音和暗示，纪北城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俘虏一个人，尤其是在这种两人独处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