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破竹势摧倒阴阳谋(1 / 2)
“烹人妖”纪北城被铁链拖出去的时候,全场迎来了罕见的寂静。
石愿杰焦香发黑的尸体也在第一时间被移了下去,几个校工大着胆子走上来,拖洗着台上的鲜血。台下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吐了,就算撑住没吐的,也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校工穿梭在他们中间清理着呕吐物。因此,张翼混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并不算突兀。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意识到自己这样离群似乎太显眼了,仔细地左右看了看,又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在他胸中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鼓噪着。她怎么提前动手了?第一轮就动手了!乱了乱了乱了全乱了……
他趔趄了一下,忽然肩头处被人扶住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对黑色短靴。张翼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去,对上的是一双火炭色的眼睛,睫毛低垂,遮住了一半凶气,看起来居然也有些温柔。
“李先生我没事……”他动了动唇角,想挤出一个笑容来,转念又想到这种环境下,能笑得出来的才是异类,于是双颊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李先生似乎没工夫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张翼觉得他的目光落点有些奇怪,似乎是落在自己的……肩头。
总之没注意到就好。张翼用心回想了一下前几天晕车吐得昏天黑地的感觉,暗自吸了两口冷气,果然很快,一个干呕就冲喉而出。
他顺势弯下腰,对着地面夸张地大声咳嗽起来。
李先生似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一手轻轻拢住张翼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到张翼背后不轻不重地拍打起来,替他顺气。
戏演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张翼低咳两声收了尾,用咳哑了的嗓子慢慢地说道:“李先生不用管我,您是第二场吧,等会儿马上就要上场了……”
“我没事。”叶棣把人扶起来,放手时指尖轻轻在张翼的领口拂过,替他压平了一个翘起来的角。
张翼道了声谢,自己站直了,解下腰间的汗巾开始擦拭嘴角。
“李先生,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想问您一件事,只是昨晚晕车太厉害,一直没找到时间问。”
叶棣正要转身离去,闻言又退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翼。
张翼小心翼翼地道:“您昨天也是和我们一样,参加了笔试的吧?我看见您了。”
叶棣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无晴无雨,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葭山上的学生多半都怕他的这种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点名册扣他们校牌。只有和他春节时一起去南阳城玩过一圈的十几个学生才知道,李先生就算害羞了也是一张冷脸,根本就是习惯性面瘫。
张翼对上他还有点发憷,下意识地就坐直了身子:“我们门派按照规模可以上报七个参赛学生,厉掌门之前却一直坚持只选我们六个,所以原来第七个是为李先生留着的吧?李先生,您已经是元婴修士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们这群金丹都没到的学生争这个竞选名额?”
考虑到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太尖锐,张翼整了整喉咙,再开口时带了几分沉痛的鼻音:“您在葭山派任教还不到一年……为什么要离开?是我师父把您从裂天拍卖会上带回来的。难道在您眼里,他竟然只是助您向上走的一块跳板吗?”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叶棣问道。
“今年师父的三个徒弟都要走了。我要去裂天宗进修,小苔要去丹塔求学,尤琪……最好也能进裂天宗吧。我师父一个人留在葭山很孤独的,晚上围桌吃饭也没人陪了。”说到这里,张翼心口一酸,终于弄假成真地悲痛了起来,“而且葭山的学生都那么喜欢您的格斗课。您能不能……多留几年再走?”
“我参加裂天考是厉掌门安排的。来到红州城之后他才通知的我,事先我毫无准备。”叶棣淡淡地说道,“你是学生,很多事情不该让你知道的。我与蜘蛛院主人有旧,他目前在中州树敌无数,为了……温先生和厉掌门的安全,葭山不能再留我。至于说到抢你们名额……”
正好此时,擂台已经被校工们清理干净,火镜书院的那位胖子山长开始报第二轮的参赛双方姓名;“第一场,葭山派李牧,对火镜书院张俊霖!双方现在有半柱香时间,整理着装武器,互相问候。”
“我该走了。”叶棣扫了一眼擂台的方向,“你的修为和灵根都不弱。裂天考名额又不是只有两三个,即使有我在,你也未必不能出线。该是你的东西别人是抢不走的,不是你的东西,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得不到。”
叶棣将右手食指放到虎牙处一错,手中魔术般地就多出了一条单鞭。人群中投来的目光为他铺出一条道路,他就这么提着鞭,大踏步地远去了。
张翼的眼神从听叶棣说话开始就一直在虚飘,到了这时候才终于凝定了下来。
“李先生……漂亮话人人都会说,偏偏你又说得那么差。”他喃喃地道。
………………
因为叶棣的迟到,台上另外一个来自火镜书院的学生张俊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的武器挺传统,也是一把剑状的武器,只是又长又阔又重,剑背凸起两道长棱,重剑无锋,表面漆黑如镜,断面处青碧如水,一看就知道材质不俗。这种无锋重剑又叫做“尺”,因为它的样子,的确像是在剑柄上安了一段大尺。
而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也颇为可观:筑基后期,而且气息稳固,不像是刚刚突破的样子。
“磨磨蹭蹭的,和个娘们似的。”他还记得这是放狠话阶段。漫不经心地抽出剑柱在地下,斜晲着看叶棣。
张俊霖的这句话很不礼貌,当场招致了台下所有女修及部分有对象的男修的一致怒火。
何醉儿在台下当场就炸了:“这脑残不知道李先生是元婴期的吗?”
“没准还真不知道。”林宗浣捋了捋他满头的小辫子,“我听旁边的几个学院在聊天,好像都不知道李先生的具体修为,还有人赌那个张俊霖赢的。听说他也是火雷双灵根,使用一把无锋大尺,蛮猛的。”
“可他是火镜书院的啊?主办方的啊!怎么可能派一个种子选手一样的人来送死?怎么可能一点黑幕都没有?他们内部不应该已经消息泄露乃至对擂台抽签结果上下其手的吗?”
柳小乙一手刀劈在童心衡的前额上:“闭嘴,你是想让旁边的人都听到吗?”
………………
事实上还真是一点黑幕都黑不起来。
火镜书院的名誉山长平尊者谈于思正蔫蔫地趴倒在自己的座位上。他身边的两位尊者刚刚活动了一把筋骨,格外的精神抖擞,也衬得他格外的蔫巴,仿佛两棵泡水的旱芹旁边瘫了一把腌咸菜。
他被指派来当这个便宜山长十几年了,也远离裂天宗的决策中心十几年了,急迫到全身的每一丝灵力都哭着喊着“我要回家”。这几十年他也看穿了,以目前自己的资质和东瓯地区的资源积累,突破化神期基本上是没希望了。男人到老来,第一是盼权力,第二是盼儿孙。平尊者孤身上任没带亲眷,每天就盼着以前的哪个旧识想起了他,能让他调回裂天宗本部,哪里还敢搞小黑幕?万一被贬到更偏远的闲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