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迷春楼童子惊悸梦（1 / 2）
叶棣的性子，说得好听叫执着坚定，说不好听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说谎就是这副德性，心态特别好，说谎不起稿，除非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眼前，不然只要有一点纰漏，他都能顺着瞎编下去，坚决不透底。而对待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他也是这份态度。
那天守岁，六角告诉他，他喜欢叶笙。但叶棣压根没信。第二天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和十五个学生去看瓦肆里演的年节戏，一连演六天，都是热闹好看的大戏，名角层出不穷。到了第七天，他们赶到瓦肆口，却发现里面的戏台已经拆了。
“今天是人日，戏班都回去唱赶春戏啦。”台边上守着个干瘦老人，挥手赶他们去，“等过了元宵再过来看吧。”
没了热闹好看的大戏，十五个学生蔫蔫地在路上走。他们中间一向是童心衡和柳小乙最会拿主意。童心衡大腿一拍：“兄弟们，我们来这里都快一个月了，还有什么地方没玩过？”
“青楼！”柳小乙和他一唱一和。
在场一半的男孩都欢呼起来，另外一半则红了脸。其中又以李牧害羞得最厉害。他个子最高，脸膛又红，仿佛一个高挂的大灯笼。柳小乙和童心衡两个拿主意的一左一右架住他，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向其他几个兄弟挤眉弄眼。
“李先生，我跟您说，一个没去过青楼的男人，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李先生还是童子吧？千把岁的人了，也考虑犒劳一下自己了。”
“我跟您说，我们哥儿几个为什么带您出来？就是让您长长世面的。想想您以前，酒都没喝过，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既然您现在吃喝赌都沾了，这个嫖……嘿嘿嘿，可就由不得您了。”
“再说了李先生，凭您这相貌，我保证，今儿晚上您不用点，那些姑娘就自个儿扑上来了哈哈哈哈哈……”
………………
之后发生了什么，叶棣的头是昏的，他记不清。男孩们沿街对比，第一次进错了清吟小班，大大咧咧就说要点姑娘，结果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妈妈用擀面杖给打了出来。第二次差点被一班暗娼拉走，吓得孟白鹇心有余悸，人都走脱了他还扒着树不下来。最后还是男生里一个叫严梓乔的，稍微机灵些，先找人打听了南阳城里所谓“挂匾”的规矩，挑挑选选，找到了临水一家叫“澹台幽”的。
被他们这么一闹，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南阳比葭山更靠北，初七上午还晴朗，一过午时，天上就飘起了轻而软的大雪，绵绵密密地积了一层。十五个华服公子，呼朋唤友地推门进了“澹台幽”，只见这里是一处三层小楼，中间是个吊顶大厅，四角都有楼梯旋转直上，从大厅到二楼回廊，都可以看见不少客人，或围着团桌耍闹，或搂着姑娘亲昵，一派温言浪语。。
童心衡劈面就是一句：“快点姑娘来！小爷们来照顾生意了！”
孟白鹇和林宗浣在背后一人揍了他一拳。就是这家伙今天口无遮拦，害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童心衡这才讪讪地改了口吻：“呃……那个，各位，我就过个嘴瘾。各自忙，各自忙。”
说话间，已经有一个身量极高，桃花面水蛇腰的女人，轻笑着迎了上来：“自称‘小爷’？那好啊，几位爷，要点什么？”
孟白鹇自称最好熟女。他一时痴狂发作，拉着女人的手就放浑话：“姐姐，我点你好不好！”
“去去去，姐姐我已经是个鸨头了，你点不起的。”女人媚笑的表情忽然一凛，伸手赶开了孟白鹇，“你喜欢年纪大的啊？尽管点就是啊，不动你姐姐我，一切好说。姐姐我上面可是有人的。”
她比了一个手印，叶棣看得出来，应该是御剑的手势。然后她又比了一个“上面”：“不是姐姐不肯赚钱。那可是仙门修士，会飞剑砍脑袋的！”
“我们也是仙门修士。”柳小乙说道。
“你们几岁他几岁？”女人一脸鄙夷，“你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么？我告诉你，就算你天赋能比叶子磬，练到十七岁也就是个金丸期！”她大概是想说金丹期，奈何记错了名称。倒是站在最后的叶棣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了“叶子磬”这个名字。
看来子磬的名气真的很大，连一个开门揽客的鸨头，都敢随便议论他了啊……
叶棣抱起手臂，看着女人的目光越发凶狠。
“金丹期？看着没？我们这位李先生！李，牧。”童心衡献宝似的远远指着叶棣，“他可是元婴期！是不是很害怕？他的天赋比煞神叶子磬还强喔。”
“用驻颜药的吧？这东西你姐姐我也吃过。你看得出我四十岁了么？”女人牙尖嘴利，一点也不买账。她肤色生光，看上去有如二八少女，只在眼角有点儿细纹，不愧是有仙门修士罩着的女人。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耗了？你们到底要点什么样的？不点我就叫龟奴轰你们出去了。”
到了这种时候，还得柳小乙站出来。“嗯……叫几个长得好看又年轻的陪着吧。这位姐姐，我就确认一下，你们这儿挂红匾，里面的应该都是卖身的吧？叫来的几个最好热情点儿，别像清吟小班似的，里面坐的比世家小姐还严肃呢。”他又扫了一下人群，和两道视线对上了。“再叫一个年纪大些的，两三个哥儿。我们这里有些师弟有特殊需要。”
女人脸上终于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好呀！您要点包厢吗？二楼有雅座小包厢，那边设施更好，玩得也更刺激些。”
“三楼呢？”
“对不住，三楼今晚全被人包了。我们这种下人，是不敢上去的。”
童心衡还想说什么，被柳小乙一把按住嘴：“那就二楼随便哪间吧，全凭姐姐安排，赏钱少不了。”被他有力的肌肉一箍，还在吚吚呜呜的童心衡瞬间安分了。“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前几天放他玩得太过了，早知道他这么惹事，干脆先打一顿。”严梓乔推了推他鼻梁上厚厚的玻璃镜片，镜片后面凶光一闪，“李先生，搭把手？”
………………
“我说……你们也太凶了吧？”
“不凶不足以让你长记性。”林宗浣软软地说。
“柳大哥，您可是我亲大哥……”
“不敢当，尤琪还是你亲大爷呢。我可不想比尤琪低一辈。”
“孟大鸡儿……”
“我，我警告你啊！再当街乱叫我绰号，我，我燕青拳警告！”
“马大头……”
“这猪头谁啊？拿去剁了下黄酒。”
童心衡被颜面尽失的同窗们揍成了一个实打实的猪头，捧着面颊唉声叹气：“你们……好狠的心啊！我可是还要见姑娘的！你们就是嫉妒我帅气的脸对不对！李先生，您给评评理！”
“啧。”叶棣不去看他，拿着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玩着。他的玩法非常危险，左手执刀，右手五指张开，刀尖一次次点着指缝插过，一沾即起，银光看得人眼花缭乱。几个学生凑在他身边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他刀一偏就戳到手，那么凶狠的刀势，恐怕会扎得血肉飞溅。
但叶棣的表情非常悠闲，甚至嘴唇轻轻地勾起来，嘴角努起两个稚气的小鼓包。
姑娘们总算来了。因为是红匾的馆子，所谓的“年轻”也是有底限的。过来的六个小姑娘都已经及笄了，身上的衣服半透不透，胳膊大腿或可一睹。作为纨绔的首领，童心衡和柳小乙一人牵过了一个，剩余四个很快弄清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柔顺爽快地坐进了男孩堆里。